陈宇抓住顾魏的衣服下摆，不住颤抖的手和错乱的呼吸暴露了他的慌乱，顾魏只是温柔地注视着他，然后顺从地抬起胳膊。

上衣挡住顾魏的双眼时，陈宇忽然停住了。他不敢看小叔的眼睛，此时此刻竟然会觉得冒犯。想到自己面红耳赤的丑态会落入小叔的视线，他一把将被衣服遮住目光的顾魏按下。

剧本中没有这一幕。

顾魏安安静静地躺着，在眼前一片黑暗的情况下依旧用手抚摸着陈宇的胳膊，和他十指相扣。

陈宇的眼圈蓦然间红了。

这是他在这世上除父亲外最敬畏的人，也是唯一爱慕过的人。因为他的任性，顾魏竟陪他走到了这一步。

“小宇”，顾魏叫他。

王一博立刻回神。

“男孩子，哭什么。”肖战说。

霎时间，王一博心跳失控，不可置信地看向半张脸被隐匿在衣服下的肖战。他没看见陈宇流泪，但他竟然感觉到了。

肖战摘下盖住眼睛的衣服扔开，按照剧本对陈宇轻声说：“过来，小叔教你。”

陈宇扑到顾魏身上，镜头扫过地上散落的衣物。王一博粗喘着埋下头去吻肖战的脖颈。

顾魏难耐地捧住陈宇的脸，品尝他咸涩的泪水，分离时年长者的眼神中满是意乱情迷。

陈宇同他对视，竟在顾魏的眼睛中见到了心疼。

“他担心小叔不会永远属于自己。”

“他珍视小叔，敬重小叔，会有点怯懦……”

——这是肖战给他的回应。

顾魏笑了，笑着笑着，眼中泛起泪光。这是得来不易的时光，对于见不得光的感情来说，美好得像偷来的幸运。

陈宇生涩得不成样子。王一博耳边嗡嗡作响。一颗汗水爬过他的鼻梁，从鼻尖滴落在顾魏脸颊，如泪水般蜿蜒留下，消失在发间。顾魏扬起下巴微微张开嘴，陈宇立刻吻了下去。

一场戏已经结束，石遇没叫停，他们就一直吻着，唇齿间尽是开拍前喝下的红酒的酒气。直到石遇喊了“卡”，王一博脊背僵直一瞬，缓缓放开肖战。

肖战闭着眼睛，喉结滚动——那上面还有王一博刚刚留下的痕迹。

王一博有些无措地喊他：“小叔……”

肖战缓缓睁开眼，笑着叫他：“一博。”

……

石遇对于这场戏的效果不能更满意。他认为肖战和王一博带来的化学反应比他想象中还要剧烈。

陈宇作为主导方，情绪的变化更明显，留给演员的发挥空间很大。王一博又蒙了肖战的眼睛，很容易抢走肖战身上的戏份。但肖战完全没有被压住，他把顾魏微小的情绪放大化地演了出来，一个眼神就能牵动对手的表演，这是他电影演员的专业特质。

一瓶红酒大多是王一博喝掉的。他酒量进步不小，喝掉后刚好是头脑发晕的微醺状态。如果不是酒精的作用，他是没胆子对肖战动手的。

石遇叫他们来看监视器，讲了几处重点。

王一博这才看见镜头中的自己浑身都是红的，脸颊和额头上一颗颗的汗水分外明显。

王一博不敢再看，用余光偷瞄身边的肖战，却见肖战面色如常，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是假象。可屏幕中的顾魏泥足深陷，每一秒的痛苦与欢愉都是陈宇赐予的。

石遇一改往日的内敛，夸张地给他们竖起两个大拇指：“真的好，还以为要多试几条才能进入状态，竟然第一条就这么好。”王一博却感觉到导演的异常，像是极力在掩饰着什么，隐而不发。

按照蒙住眼睛的设计追拍了几条，又着重拍了在凌乱的床单上十指相扣的画面。王一博和肖战的手是这两人身上难得的反差。王一博的手大了肖战两圈，骨节分明，筋脉喷张，攻击性十足。

石遇拍完所有镜头就放他们去休息了。拍摄现场条件简陋，演员都是公用几间休息室，石遇特意叮嘱他们各自找休息室，不要进同一间。

陈宇睡梦中仍带着笑意，翻身想搂顾魏，不料扑了个空，一激灵醒了过来。他急忙掀开被子站起来，身上什么都没穿。他的目光搜寻过房间内，见顾魏站在阳台边抽烟，光着脚走过去。

这里石遇和王一博商量好了，虽然是裸露镜头，但不会拍到重点部位。

王一博练过腹肌，但精瘦不健壮。石遇说陈宇是少年人，就应当是这样的身材。

王一博臊得慌，硬着头皮走到肖战身前站定。

顾魏立刻在栏杆上碾灭手中的香烟，然后拉下披在身上的外套系在陈宇腰上，低声斥道：“对面有人。”

陈宇不管，他虚张声势地按着顾魏的后脑接吻，吻了片刻后凶狠地问他：“你是不是后悔了？”

顾魏曲起指节敲他额头：“别胡说。”

“那你抽什么烟？别抽了。”陈宇语气中充满了委屈。

“在想事情。”顾魏说。他和陈宇的命运始终牵绊，但难有明天。顾魏本应狠下心面对陈宇，对他的爱意装聋作哑，却终究人非草木，让事情发展到了无法回头的境地。但他不想和陈宇说这些。他的小宇应该永远开心地生活。

顾魏摩挲着陈宇的脸，问：“许了什么愿望？”吹蜡烛时没来得及问。

陈宇说：“说出来就不灵了，这是小时候你告诉我的。”

“不说出来，我怎么替你实现呢？”顾魏走进房间拿了毯子来给陈宇披上。他们靠在一起，仰头望着星空。人在漆蓝的苍穹下何其渺小，距离星光又何其遥远。

顾魏说：“你知道万户吗？”顾魏给陈宇讲过万户的故事。

“明朝有个人叫万户，因为想亲见星空，就绑上火药送自己腾空，最终从高处坠落粉身碎骨。”陈宇记得他小时候的回答：“好蠢，摔下来就死了。就算喜欢也不能不要命吧？”

陈宇觉得有点冷，他把顾魏抱进怀里取暖。他才18岁，踮起脚才能跟顾魏差不多高。可顾魏向后靠在他的身上，满是依恋。这里陈宇的台词是：“只要能离爱的那颗星近一些，就不怕粉身碎骨。”

王一博认为不好，和石遇商量着要改，却怎么改都不合适。最终石遇只得说按照剧本拍一次，看看效果再考虑要不要改。

可王一博贴在肖战耳边，说的是：“只要能离心中所念近一些，粉身碎骨又有什么呢？”

肖战扭过头，定定地看着王一博。半晌，他没有接词，而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拍摄中的摄影师机器一晃，惊讶地看着肖战的背影，用眼神寻求石遇的意见。演员离场是前所未有的事，更别提发生在一向敬业的肖战身上。

石遇摇摇头，望着愣在原地的王一博，告诉摄影师：“不用追了，今天先到这里。”

在决定走上演艺这条路的几年间，王一博连练习生时期连上十小时的声乐课和舞蹈课后都没有今天累。这是从心底感到的疲惫和无力。拖着身体坐在桌子前，他发呆良久，然后把笔和信纸收起来。他不想给顾魏写信了，没有力气写了。

直到对面的敲门声惊醒了他，王一博起身向外看，是石遇来找肖战了。

王一博就知道，今天的肖战也没时间给陈宇写信了。

小玉发来消息，问王一博要不要出去夜宵，剧组几个工作人员组了局。王一博垂着头打字：“我明天早上开工，要早点睡。你们去吧。”

“石导让我叫你的，一起来呗一博哥，听说你今天挺累的，导演让我们带你出去吹吹风，放松放松。”

王一博下意识从猫眼看向对面紧闭的房门。石遇进去半个多小时都没出来，进去时看不见脸色。

今天肖战是径直离开了片场，没有卸妆换衣服，叫来司机开车就回酒店了。石遇没有让任何人去追，也没有联系他。对剧组所有人只说肖老师病没痊愈状态不好，先回去休息了，可谁都瞧得出不对劲。

王一博把自己扔到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中隐约听见了关门声，不知道是不是石遇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