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贺峻霖唇角的肌肉有些打颤,费力地挤出一句,“听到了”
果然。
一阵的沉默,贺峻霖的脑袋里再次被夏家,拘留,他多年被欺辱的事情占领,他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可以判刑的年龄,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以为自己抓紧救自己的人,他以为会有人帮自己的,他以为他们会得到惩罚,但是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耳光,告诉他他在痴想妄想。
夏家有权有势,惹不起。
他们怎么会有错呢?
拘留,是不情不愿的好吃好喝供着的拘留吗?
是几句他们知错了,这么多年了他们就突然知错了。
是被迫的还是心甘情愿的呢。
这些,贺峻霖真想敲敲自己的脑袋,自己还不清楚吗,到底在奢望什么。
就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还去问相不相信自己,这还重要吗?
父母都把他当做丧门星,亲生父母都讨厌他,父母都说他被欺负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他懂事”
逼着自己去道歉,去握手言和……
这样窝囊没人管的自己,贺峻霖心里仿佛有数不清的针直直戳入心脏,疼的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竟然企图靠别人能够得到一份公平待遇,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公平。
公平都是留给上位者的手里的,而他,只能在梦里想想,梦里拥有都得庆幸。
如果可以在梦中拥有,他只愿这一辈子别醒。
可是哪有如果,他没有这样的梦,更别提现实里了。
贺峻霖低垂下脑袋,衣服下密密麻麻地新旧伤疤叫嚣撕咬,他勾唇惨然一笑,眼眶红了一圈,氤氲着水雾,让他陷入了一种无限苍凉脆弱。
而严浩翔素来柔和万般的眼底,神色开始几番变化,整个脸庞都带着歉意和道不清言不明的情绪,他看着贺峻霖打着颤的单薄肩膀,一种心疼的情绪缠绕在了心头。
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想到夏家……
对不起,他真的没有想到警局最后的处理结果变成了这样的,但是严浩翔的眸子一转,整个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思考了几秒,随后眸子里阴转晴。
还有监控呢,只要有监控那就算一份证据。
贺峻霖身上的伤也是。
不知道是严浩翔道歉的话,还是贺峻霖被什么刺痛了神经,贺峻霖蹲了下去,两手把脸一捂,双眼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越流越多。
他试用两手把脸捂住,可是泪水失了控,从指缝间疯狂向外涌流。
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严浩翔道歉有什么意义吗。
凭什么。
他贺峻霖,他只是想要一份公平,他也希望有人信自己只是受害者,相信自己。
他没有罪他没有错,他从来都不需要去给夏雨莱道歉,凭什么他们对自己做了那些事,还只是轻飘飘的说知道错了,拘留。
都在说人在做天在看,贺峻霖不知道为什么上天看不到夏雨莱的恶行,把自己一步步往绝路逼。
严浩翔——这个救了他的人,他该感谢的可是他又很难过心里很痛,他说不出来为什么。
他听到严浩翔的对不起,有一种心脏碎裂的无助感。
贺峻霖一串未停歇的泪滴,踏着月光,一路烫到严浩翔的心底。
严浩翔温热宽大的手心抚上贺峻霖柔然的发顶,小孩子敏感的神经使得身子一僵,但是脸上的泪珠还是糊满了脸,泪珠还一直掉。
严浩翔轻轻碰上贺峻霖的手指,掰开,耐心地一遍遍擦拭掉贺峻霖脸上的水珠。
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好多话到了嘴边感觉轻飘飘的,信服力足不足自己都考量不了,贺峻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思绪凌乱,严浩翔知道贺峻霖最期待什么,心里最渴望的结果是什么。
他不敢轻易保证什么,让小孩白白再期待一次。
比上巨大的失望,不抱希望其实会更好。
但是呢,恰好是贺峻霖对严浩翔抱希望了,他除了父母以外,第一次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了严浩翔。
13
贺峻霖拦了辆出租车,回到了寝室,临走前他和严浩翔要了联系方式,说之后会把那天输液的钱还回去。
进寝室已经八点半了,刚几门,宿舍里说话的声音突然停了,贺峻霖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他之后突然消失了。
鸦雀无声,贺峻霖直接走向自己床位,自己走几步,舍友的目光就紧随走他身上。
很膈应,但习以为常。
到了十一点半,贺峻霖摘下耳朵上的降噪耳机,一下子震耳欲聋的催促声差点整碎他的耳膜,他拧了拧眉。
【来上路,来人帮我】
【蔡文姬,补血,你回家干嘛?】
【每天都能遇到猪队友】
他放下笔,揉了下发麻的指尖,身上到处受过伤,他是写字是紧紧攥笔的类型,用力久了会很难受,酸困。
【艹,煞笔吧,又堵我】
【别送了,煞笔玩意】
贺峻霖:……
他下了床,伸手去拿洗脸盆和水壶,他的上铺,一个寸头的男生刚好放下手机,看过来,四目相对,那个男生啧了一声。
贺峻霖:……
他出了宿舍,关上门。
洗漱完进来时,寸头男孩在宿舍洗漱间刚好走出来,一堵墙一样堵在了门口,贺峻霖往左一步,他往右一步,就是不让贺峻霖进。
贺峻霖停下脚步,抬起头,“让一下”
存头男孩:“你说让一下我就得让一下”
贺峻霖:“……我要过去,让不让”
寸头男孩:“今天我就不让,事逼”
贺峻霖:“你”
贺峻霖直接用身体去撞,其他几个人都在看热闹一直看着他们,他瞪了一眼过去,用尽力气撞开了。
存头男孩:“啧,你敢撞我你有病吧”
贺峻霖:“你不让那我只能直接撞,谁有病谁知道,心里没有数吗?”
寸头男孩:“贺峻霖,你一天天拉着个脸给我们谁看,撞了我,道歉!”
争吵声越来越大。
贺峻霖:到底谁给谁脸色?
贺峻霖:“你先堵我,凭什么要求我道歉”
存头男孩气的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食指指着贺峻霖骂,“你TM有妈生没有妈教的煞笔,道歉一句能死?”
贺峻霖:“我没有错,说话就说话,别扯其他人”
存头男孩:“其他人,真好笑,你T妈是其他人?”
贺峻霖:“你今天有完没完?”
存头男孩:“没完,你真一天天装给谁看,你TM给谁搞事……”
贺峻霖:“谁在搞事,满嘴脏话满嘴仁义道德,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寸头男孩:“贺峻霖!你不搞事能死?”
贺峻霖:“你脑子有病就是去精神病院看看病,早发现早治疗,好像是我天天是要害你似的,自己心里没数吗,别整天跟一条疯狗似的,逮谁都咬,你自己不就是夏雨莱的狗吗”
这句话刚说完,贺峻霖的脸上一疼,之后两人打成了一团,不分上下的时候其他五个舍友加了进来。
五对一……
14
严浩翔刚上楼,看到了门口站着的男人。
“爸”
是严墨白来了,严浩翔立马将手里的药藏在了身后。
“过来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严浩翔上前,边说边按指纹。
刚到的严墨白无情地白了眼儿子,狠狠吐槽道,这还不是怕打扰大忙人的工作吗。
由于就门口一小块地方,距离近,很快严墨白就闻到严浩翔身上若隐若现的消毒水味,仔细一注意,发现儿子整个人动作不协调。
“你怎么受伤了!脸色这么差劲”
“一点点小伤,我没事”
“咋的,那是又喜欢上逛医院了?”严墨白一听就知道开始胡扯撒谎。
“你这癖好都蛮特殊,小时候喜欢赖在学校保安室,现在”他一句句调侃道,一点不给严浩翔面子。
严浩翔:“……”
他不明白父亲说现在就说现在,总是提过去。他也不想沾上医院的味道,还不那小孩一根筋似地扯着他不松手。
“就后腰不小心磕了下,爸,你别担心,我真没事”说着严浩翔还把背打的直溜溜。
太急的打直导致严浩翔猛吸了口冷气,一听严墨白眉头重重跳动几下,竟然把腰弄伤,他冷着脸瞪严浩翔。
温度瞬间下降到零度以下,严浩翔暗道不妙。
“照顾自己很难吗,上衣脱了我看看”进到客厅严墨白连皮鞋都来不急换,厉声道。
他老严家的独苗宝贝儿子,真一点都不让他省心。
“爸,我都多大人了,就不用了哈”
严墨白:“快点,大男人你到底扭捏什么?!”
严墨白是服装设计师,经常各个城市辗转,参加活动和定制服装,一个月好不容易就回来一次,今天,他还约了老朋友亿画,赶着把自己新设计的西装礼服送给亿画的孙子当结婚贺礼。
但现在,严墨白心想,今晚大概要失约了。
严浩翔一看,他爸一副不看不走的架势。
索性眼一闭,干脆利落的将衣服推了上去,血红淋淋的肉皮,破损的,紧靠一点脆弱的肉丝粘着,整个腰一圈乌青乌青……
站在床边的严墨白,血气直直地冲上头顶,扰的他头晕目眩。
他拧着眉头,有些不忍直视,眼神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原本那对着严浩翔的小腿抬起的脚尖,又硬生生逼着自己收了回来。
这小兔崽子,迟早气死他。
还不严重,再严重是得丢条命才满意,严墨白的话都到了嘴边,可再次看到儿子那乌青发红的后背,真的灼疼了眼睛。
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糟心儿子。
照顾自己照顾不好,只想着立业,从来不管成家,这么多年,一个恋爱都不谈。人家家长是怕孩子早恋影响学习,他们是担心严浩翔学傻,余下半生都成了他愁的事。
“疼不疼?”严墨白强装不关心的冷淡模样问。
“爸”严浩翔敛过眼,头偏向父亲的一面,眨着一双深邃的大眼睛诚实无比地继续说,“其实挺疼的”
已经准备好如何与嘴硬回答交锋的严墨白:……
猝不及防,但又不在意料之外。
严墨白面上仍然保持着一贯的严肃深沉的大家长样,可仔细去瞧,会发现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欣慰,严浩翔从小到大都这样。
小时候的严浩翔犯什么错或者惹他生气时,他母亲总会私下里悄摸地给子衿教些管用的技巧,就比如要“嘴乖的先叫爸爸,勤快,再坦白从宽,示弱”。
因此在小团子时期的严浩翔便学懂了这些,他提着小手都握不住的玻璃杯,踩着凳子蹦着脑袋取茶叶,要给他泡茶,还不允严人帮,一口一口地说,“我要自己来,我泡的茶甜”
严墨白只能默默地先给家里人交代好,以后把茶叶都放桌上,心里其实偷偷不知笑了严浩翔多少次,自家儿子那大半杯茶叶的茶很甜。
特别甜。
有次回家后,严浩翔屁颠屁颠地一直跟他屁股后,一个劲地要来给他捏肩,眼睛水汪汪的眨巴,爸爸爸爸的小嘴里软乎乎地叫着,小手拉着他往沙发上坐好,严墨白如果没有记错,那次肩捏了整整半个多小时,到后面,小小的严浩翔都打起了哈欠,累的趴倒在他怀里,强睁着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说:“爸爸辛苦了”
到了晚上,严墨白才从夫人的口中得知,小严浩翔如此反常的缘故,竟然是把图画书上的小汽车乐呵呵地全给剪了下来,贴到了他能蹦到的高度的柜子和各种瓶子上。
从小到大,严浩翔不知道以这样的好办法防止了多少次的挨打挨骂。
儿子都这么乖和懂事了,当父亲的严墨白能不心软吗!
真让人哭笑不得,所以现在严浩翔再次“熟能生巧”地这样做时,仍旧百试百灵。
他这宝贝儿子,骂不得,受伤的更打不得。
严墨白又帮着严浩翔换了一遍腰,问了严浩翔好多遍真的不用住院吗,严浩翔说真没事,他嘴都麻了严墨白才信。
严浩翔笑嘻嘻的露出笑脸,他真伤的不重。
但是他下一秒,伸手扯过手边的凉被,打算翻过身,以四平八稳的姿势大躺着休息。
但高估自己了。
吸,啊……背后一阵刺痛,像是有千万根针密密麻麻地反复戳动,直穿太阳穴,严浩翔一股弄,都不带反应就已经又恢复成了直挺挺爬着的姿势,额头还冒着细汗。
旁边看着儿子折腾的严墨白:……
严浩翔尴尬的摸了下鼻子,“还是有点疼的”
严墨白白了儿子一眼:疼死算了……
半晌后,严浩翔看着坐在身旁的父亲,猛然间想起一件事,他问,“爸,你知道夏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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