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琉璃瓦顶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凝的光芒,精雕细琢的檐角仿若凌空欲飞的仙鹤,尽显翠翘楼的奢靡与气派。
楼上的雅室里,铺着柔软的金丝地毯,大朵的芙蓉花,踩上去如同踏云一般,两旁银杏木雕刻的莲纹壁灯与桌上翡翠粉彩镂空的烛台明灭交替。
烈月正倚坐在云纹水绣的软榻上,一袭蓝缎长袍裹着他纤细的腰身,肩头的披帛轻轻滑落,露出凝脂般的肩颈。
天生媚骨的美人,手捧琵琶,忽而弹得缠绵悱恻,忽而又荡气回肠,一双眉目,顾盼生情,欲语还休。
一曲终了,烈月放下琵琶,望着坐在对面悠闲饮茶的温润如玉的年轻男子,轻轻叹了口气。
“世子爷!曲子您已经听了三遍了!烈月真的只会这么一曲!”
王聿棠放下茶杯,站起身理了理袍子下摆,“那我明日再来?”
往后连着几日,王聿棠日日都来,而且只寻烈月,烈月没空他就等,坐在楼下大厅里一壶茶接着一壶茶喝,常常一坐就是半日。
“世子!”
“烈月!你忙完了吗?可以陪我了!”王聿棠欣喜的站起身,一把拉住烈月的手。
“请世子放手!”烈月一把抽出自己手背在了身后,他面上淡淡的,神色却透着冷意。
“烈月!我很喜欢你!你跟我回公主府好不好!”
王聿棠上前一步,烈月却退了一大步。
“烈月与世子只是萍水相逢,实难担的起世子深情!还请世子不要为难烈月!”
“可我与公子一见如故,愿倾心相待,烈月,你跟我回府好不好!”
王聿棠一改往日的冷情,眸光深深,仿佛真的是用情至深的模样。
那大厅里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两个人都是金陵城头面人物,很多人不费力就认了出来。
“世子爷不是不沾风月事吗?这都快成婚了,这是干什么呢?公主府的脸面都不要了吗?”
“谁知道呢!就是可怜烈月公子,被这般纠缠,恐怕要同时得罪公主府和丞相府了!”
“怕什么,翠翘楼的大掌柜也不是吃素的!”
“但终究民不与官斗!大掌柜是不会为了这等小事得罪两个当朝权贵的!”
烈月听着大家议论纷纷,他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冷冷的瞪着王聿棠,那副样子与平日里温婉动人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是公子特意安排进霓裳坊接近允王爷的,公子说,允王爷喜爱美人,他最合适不过,但公子也说了,他如果不愿可以随时中断任务,他会送他安全的离开金陵城。
但他不愿,他承公子大恩,无以为报,他愿意为公子做任何事。
他出身江南从小就在青楼长大,但那时他还没有分化,只做一些杂役,可等他分化成坤泽一切都变了,他被套上艳色的绫罗,每日都要被鸨母逼着学习才艺,他刚开始还很高兴,至少不用被人使唤来使唤去,可渐渐的,那一本本淫词艳曲,露骨春宫,让他慌了神,他被送上陌生男人的床榻,他害怕极了,拼命挣扎,将桌子上的茶壶狠狠砸在了那个男人头上。
官差来抓他的时候鸨母是想保住他的,是他自己放弃了,左右和楼里的姑娘们一样,被磋磨致死,倒不如被斩头来的痛快。
他记得遇见公子的那日,艳阳高照,而他正跪在菜市口的行刑台上,刽子手手里的大刀泛着森森寒光,他没有一个亲人,所以断头饭都吃不上。
他忽然想抬起头,最后看一眼这个世间,但他透过看热闹的人群看见了高头大马上的白衣少年,少年眸若清泉也静静的望着他。
他不知道公子是怎么救下他的,公子只说,以后没有人再能欺负你了。
那一年他十六岁,公子十二岁。
“世子,您明天就要成婚了,您若真是为了烈月好,还请世子不要在纠缠下去!”
“我皇叔不也是也明日成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悦我皇叔,半个金陵城都知道!”
“这事与王爷何干!”
一袭白衣的少年,负手站在二楼房间里透过窗户向下望,他勾唇浅笑,回过头对着王一博挑眉。
“今日好生热闹!王爷还不快下去英雄救美!”
王一博坐在桌前淡定的喝茶,自得的开口:“这里是王妃的地盘,夫君我还是躲在屋里喝茶的好!而且,王聿棠不见得就是冲我来的!”
肖战被他一声夫君叫的愣了愣,不自然的转过身。
“皇叔夺走挚爱,我便也要让他尝尝背横刀夺爱的滋味!”
王一博凝视着肖战笑,“看吧!记恨本王横刀夺爱呢!”
肖战尴尬的转过了头。
冯澜青敲了两下门,低垂着头走进屋,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他将食盒里的菜一碟一碟拿出,王一博看着那红火艳艳的颜色,觉得胃里火辣辣的。
“你还没用晚膳!”王一博抬头问。
肖战轻轻嗯了一声,坐在了他的对面,王一博发现小坤泽明明面无表情,拿筷子的手却格外欢快。
“公子!要是让曾青和广白知道我给您吃辣了,属下肯定又要挨骂!他们说我下次有危险就不通知您了,直接等属下死透了直接过来收拾!”冯澜青委屈的说。
“你听他俩胡说八道,放心你主子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
冯澜青看向王一博,王一博赶紧摆手,表示我什么也没看见。
但他看着肖战将一筷子冒着红油的肉片放进嘴里时,舌尖也觉得火辣辣的。
冯澜青站在旁边絮叨个不停,主仆二人将那碗唯一没有辣子的金丝鸡汤面在他面前推来推去。
楼下的热闹没有停。
王聿棠不是自己来的,他带了几个府位,烈月的推辞让他觉得失了面子,原本就焦躁的心情愈加雪上加霜,一时也昏了头,对着府卫吩咐,“你们几个把烈月公子请到府里,别伤了他!”
小坤泽悠闲的吃着菜,王一博给他夹了一筷子莲藕,问,“你不让人下去瞧瞧!”
“王爷担心,自己去呗!”
王一博:……
楼下突然传来欢呼声,王一博好奇的站起身向窗边走去,这一看他也惊住了。
王聿棠带的几个府卫竟然全都倒在地上,正哀嚎呢!而烈月还是那副温柔恬淡的样子,只是轻轻拍了拍手。
公子不只救了他,还替他遍请名师,但并不逼迫他,想学什么就什么,只有一点,武课必须要学,还必须合格,公子说他必须有自保的能力。
王聿棠扔下一句,改日再来就离开了,烈月挑眉,勾唇,一副轻蔑的样子。
王一博嘴巴的快闭不上了,这还是他家柔若无骨的烈月公子吗?
怪不得小坤泽和冯澜青丝毫不着急呢,感情人家是高手。
看他那惊诧的样子,肖战抿唇笑了笑,“这世道坤泽原本就活的比乾元艰难,他们又都在这风尘之地出没,我不许她们没有自保能力,毕竟我也有护不到的时候!”
王一博愣了愣,又一次对小坤泽有了不一样感官,他冷情冷面下,真的藏了一副无比柔软的心肠。
下一刻,肖战问:“你知道烈月是我安排接近你的吧!”
好吧!他收回刚才说的话。
“本王跟烈月相识了两年,所以两年前你就盯着本王了?”
肖战没有回答他的话,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的看着王一博。
“王爷,烈月心悦您,您应该知道吧!”
小坤泽眼眸晶莹透亮,让王一博心脏莫名其妙跳的快了起来。
“我想替烈月问问王爷的想法!”
“本王的确很喜欢他,烈月懂事听话,是个很好的解语花,但是……”
王一博知道烈月就站在房门口,美人拧着眉心,屏息凝神,一双玉手掐的通红。
“明日起王妃入府,本王后院的事便都由王妃做主了!”
肖战幽幽叹了一口气,“愿不愿意入王府要看烈月自己的意思,我的人,谁也慢待不得!王爷也不行!”
王一博沉默着没说话。
肖战重新拿起筷子,加了一片牛肉放嘴里,勾起唇角问,“你说,如果日后我们反目,烈月会帮着谁?”
王一博:……
此刻王一博摸不透小坤泽的想法,他不知道烈月对他动情是不是犯了小坤泽的忌讳,他的心思太深了,他看不透,这一瞬间他才发觉自己根本就从来没了解过这个人。
小坤泽不去看他,幽幽的说,“我曾经在山里从捕兽夹下救过一只小黑豹,他很黏我,我每日都喂他,只有一日忘记了,他看见我就扑了上来……”
“后来呢?”
“后来无暇就把它带走了……所以王一博,在我知道烈月对你动情了时,我就已经放弃了他!”
肖战吃完最后一口,一桌菜与刚刚摆上来时无异。
他轻轻擦了擦嘴角,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你府里这半年的情报都不是烈月告诉我的,他对你一片深情,王爷如果真心喜欢他,还请莫辜负!”
王一博说不上来心里那股酸涩是因为小坤泽的一番话,还是因为烈月,许久他眉目一凛,问道:“既然不是烈月给的情报那是谁?为何小王妃对我府里的事了如指掌?”
肖战狡黠一笑,“王爷可以猜猜!”
肖战迈步出门,就看见泪眼盈盈的烈月。
“哭什么!去跟允王爷好好说说话!有你家公子在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望着公子离去的背影,烈月泪如雨下,明明那么瘦弱的少年郎,偏偏肩负着滔天的家仇大恨,明日的他即将嫁为人夫,可公子没有为人夫的春情,也没有得良人的欢喜,有的之是殚精竭虑的筹谋,为允王,为他,为所有奉他为主的人。
烈月进屋扑通跪在王一博面前。
“王爷,烈月今日跟您辞别了!”
王一博愣了愣。
“多谢王爷一年来的眷顾之恩,烈月感激不尽,烈月再次恭贺王爷大婚,在王爷身边这两年,不出卖王爷不是因为烈月倾心王爷,是公子从来都不曾为难过烈月,烈月的命是公子的,烈月的心也是公子的,所以烈月永远都不会做让公子为难之事!”
“烈月,你起来!”王一博看着美人哭红的眼睛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竟然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王爷心里其实从没没有烈月,烈月希望王爷早日遇到良人!”
王一博微笑,“那你打算去哪?有需要本王的地方尽管开口!”
烈月粲然一笑,一如初见时那般惊艳,“多谢王爷,我什么都不缺,我家公子早就为我打点好了!”
烈月倾身行了一个大礼,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回过头,月青色的裙摆,翩然出尘,“这世人都赞我美,但再烈月心中,我家公子才最美,王爷莫要欺负了他!”
王一博温柔的笑笑,答道:“好!”
离开翠翘楼时,明月高悬,繁星满天。
王一博鬼使神差朝着小坤泽的府邸走去,他和小坤泽在这世上都没有长辈和亲人,所以没人会告诉他们新婚头一夜不要见面,就算有,也无所谓,他们又不是寻常情意绵绵的爱侣。
但是过了今晚,他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他们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他说过会护着小坤泽,就绝不会食言。
前路坚险难测,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会踏入死地,万劫不复,但是很幸运,他的身边也有了一个愿意跟他同行的人。
太久了,久到他已经模糊了阿娘的面容,他记得阿娘每次蛊毒发作,都会紧紧抱着他,用脑袋去狠狠撞墙,他哭着喊阿娘,阿娘就会用格外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伤心的说,“阿娘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在世间太苦了!”
可是后来阿娘还是走了,他眼睁睁看着阿娘用一把刀插进了脖子,鲜红的血,留的到处都是。
他就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声娘亲,生生哽在了喉咙里。
他待宋时染好,是因为他是云阳姑姑唯一的孩子,他们是这宫里唯一真心对他的人。
他在冷宫吃过老鼠爬过的馒头,雪水泡过的米饭,馊了的汤汁,只有云阳姑姑时不时来看他,给他送点像样的吃食,也是云阳姑姑告诉他,不要在跟闻婧北置气,他太小了,根本就不可能斗的过权势滔天的闻婧北,而姑姑人微言轻,什么都帮不了他。
后来他便想明白了,他走到九华殿门口,跪了下来,他不记得自己跪了多久,再醒来时他就躺在了温暖的被褥里,从那以后他会乖乖的喊闻婧北母后。
闻婧北不会在吃穿用度上苛待他,甚至是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但他不许别人对他好,他宫里曾有个老嬷嬷,只是在他生病的时候守了他一晚上,心疼的说了一句,小殿下真可怜,第二日就被拖出去杖毙了。
他在闻婧北的眼皮子底下他举步维艰,他不敢与云阳姑姑交好,生怕她也被连累,只敢暗地里给姑姑送些好东西。
直到他分化成乾元,不得不出宫开府,闻婧北才放他离开,但府里上下无处不是她安排的眼线,他没有一刻得以喘息,就连他后院的侧妃,妾室哪个不是她精心调教送进来的,除了阿染。
闻婧北发现他与姑姑暗中联系后,将阿染赐给他做侧妃,说是圆了他二人的情意,但他知道她是在警示他和云阳姑姑要安分,否则何以堂堂云阳公主的嫡亲儿子,连正妃位都不配,只当了一个区区侧妃。
王一博一直觉得对不起阿染,所以对他格外好,总想着弥补他。
这一路走来他的每一步都在悬崖峭壁上,他不是没有想过放弃挣扎,可是一旦停下,阿娘惨白的面孔就出现在眼前,他很想念阿娘,好想躲在阿娘怀里歇一歇,可是这世间能够给他庇护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与小坤泽不过认识月余,却是唯一一个让他可以喘上一口气的人,待在他的身边,他可以停下脚步,小坤泽会用他那并不宽大的身躯,替他暂避风雨,这样就够了。
他远远的看着写着“肖”字门匾的院子,院门上挂着喜庆的大红色喜绸,眸光慢慢变的深远。
角落里缓缓站起起一个身影,差点吓了王一博一跳,他定睛一看,凭身形认出是王聿棠。
他摇着头叹了口气,看来这一夜有人比他还难熬。
本章介绍一下烈月,烈月暂时下线了哈,明日大婚,正式开始同居了,看小王妃是怎么拿捏王爷的。
梳理一下感情线,目前王爷对小王妃有点依赖,毕竟人都是有山靠山嘛!谁让小王妃战斗力爆表呢,小王妃对王爷就是一点点好感吧!进度条的话百分之10。
后来王爷知道小王妃选他的原因,根本就不是什么他心怀天下,就是因为他这张脸,偷偷说一句,小王妃是颜控,单纯看他顺眼,这么多年对聿棠兄其实就是报恩,小王妃压根没看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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