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王一博的超常发挥，剧组提前收工。副导演商量着聚餐，肖战笑着应下，说我来安排吧。

他爱请客，组里有过风言风语，说肖战是因为丑闻太多心虚，想用这些举动收买人心。王一博有次听化妆的小姐姐骂过，说剧组的人白眼狼，吃了东西还要嚼舌根，嘴巴迟早烂掉。这话王一博听了也生气。肖战在之前的每个剧组都喜欢请客，王一博是知道的。而且他相信肖战没做过江蓠说的事情，更没有心虚的必要。

他是粉丝心态，坚信肖战没有澄清是因为有苦衷。而且和肖战合作后，肖战和外界的好评一样——没有架子、脾气很好、业务能力出众。假如真有人当着王一博的面搬弄口舌，他一定会和那人吵一架的。

餐厅选在了一家粤式海鲜酒楼，要价不菲。在韩国没赚到什么钱的王一博只查了定位，不敢看价目表。酒楼距离片场有半小时的车程，王一博有辆剧组给租的保姆车，但聚餐的人多，他就让出来了。

小玉想招呼他一起走。王一博没有个人助理，导演身边有妻子赵琴帮忙，小玉就暂时借给他当助理，和他相处得融洽。

王一博对着那一车人望而却步，正想拒绝，这时肖战的车从后方驶来。他拉开门对王一博笑笑：“一博，坐我的车吧。”王一博想也不想地就上车了。上车才发现那只熟悉的小众包正放在前排，而肖战身边就是昨晚他见到的女人。

王一博立刻后悔了。他不知道要怎么称呼，难受得厉害。

肖战看出他的不自在，为两人介绍：“一博，这是我的经纪人李楠。李楠，这是一博，我合作的搭档。”

经纪人？

巨大的尴尬席卷了王一博，听到“经纪人”三个字，他脑海中霎时闪过了无数念头。无一不是在骂自己蠢，忽略了最可能的事实。

对方显然没意识到一次身份介绍会在王一博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友好地微笑道：“一博好，最近拍戏还顺利吗？”

……

王一博喝得有点多，借口去洗手间离开包间。酒实在难喝，他喝不惯，却不得不喝。后来肖战看出他的不适，叫服务生给王一博换了果汁，说明天还要拍戏，今天不能醉。其实王一博早就开始晕了，只是一直撑着。

走廊中有一组桌椅，用来给包间里的人单独出来透风或谈事。王一博在凳子上坐下，揉着抽痛的太阳穴。

“不舒服吗？“听见一个声音，王一博抬起头来，是肖战。

他连忙要站起来，被肖战压着肩膀坐下：“我怕你喝多了不舒服，出来看看，不用起来。”无论什么时候，肖战总在照顾其他人。成为肖战照顾的众多人之一，王一博现在并没有感到荣幸，虽然他应该如此。

他只是撑着头闭上眼。

肖战问：“难受吗？”

“难受“，王一博不逞强，承认了，“很难受，小……肖老师。”他下意识想叫“小叔“，在看见肖战眼睛的刹那，改口了。

肖战的眼睛里已经没有顾魏了。

耳边适时地响起肖战的采访。

“一般多久出戏？“

“很快，收工了就卸下来了。”

多么残忍的一句话。

包间内烟气酒气缭绕，肖战身上也难免沾染。但王一博还是能闻到一种清冽的香气，让他能够保持清醒。王一博问：“肖老师一般多久出戏？”

同样的问题，他知道答案。可鬼使神差的想要再问一次。

肖战给出了不同的回答：“想听官方的还是非官方的？”

“我可能听过官方回答了。”

肖战了然：“那给你一个我没讲过的。其实我演过的很多角色都没有离开，你现在看到的我，或许还有他们的影子在。”

王一博愣了，忍不住去看他。他喝多了酒，心脏声逐渐鼓噪起来。

肖战对他笑着：“哪里能真正忘记呢？我们用了几个月甚至一年去进入角色，想要抛下，会用更久。”

“会影响你的情绪吗？”

“石遇让你学体验派，是不是？”肖战问。

“是。”

“刚入行会影响情绪的，后来每次收工，我都让自己放空一会。起初要放空很久才能平静下来，后来在离开片场的路上就能做到了。既然忘不掉，就把它控制在一个范围内，时间久了，留下的印记就淡了。”

王一博有点想问，那你爱上你的第一个搭档了吗？可他明白不该问。

王一博只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战哥。”

今天是高考最后一天，陈宇一脸别扭地捧着一束向日葵坐在餐桌旁嘀嘀咕咕：“小叔真是的，考场外面那么多人，全在看我这束花。”他嘴上抱怨，眼中却满是笑意。顾魏送他花，他心里高兴。

“看其他家长买的，想给你讨个好意头。”顾魏拿出花瓶倒上水，“让你‘一举夺魁’。”

“怎么不‘旗开得胜’呢？小叔穿旗袍去。”陈宇笑得一脸坏心眼。

顾魏翻他一眼，没跟刚结束高考的学生计较，好脾气地问他：“今晚想吃什么？”他答应了陈宇不再否定他的感情，但同时，顾魏也不打算做出回应。

陈宇捉住他的袖子，很没礼貌地将顾魏拽到自己身前，说：“小叔别忙了，我们出去吃。”

“可以。吃哪家？”

“吃火锅。”

“可以。”

“那不吃火锅了，小叔在家给我做。”

“可以。”

“吃什么都可以？”

“当然，你高考完，家里你最大。”

“是吗，那我提什么要求小叔都答应吗？”陈宇的眼神深邃起来，他们都清楚陈宇想要的是什么。

顾魏低头看他，轻声说：“不行。”

这里，王一博的台词是：“我会等到小叔同意的。”可肖战的语气极轻，王一博突然说：“小叔是想答应我的。”

肖战怔住了。

那一刻，王一博不知道肖战的沉默是否是表演，是接住了他的戏，还是真的怔住了。

“卡”，石遇顿了一下，为这个瞬间下了定义，“这条可以，顾魏接的好。按剧本再来一次。”

化妆师上来补妆，小玉听见王一博的沙哑，给他开了瓶水送来。王一博吞了几口，神思已经游到天外去了。

正当发呆，忽然听见导演那边吵闹了起来，石遇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有工作人员小跑到窗边，拉上了所有的窗帘。

似乎是发生了麻烦事，王一博和肖战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石遇身边。肖战问：“是有什么急事吗？”

副导演眉心紧紧团着：“楼下来了一群媒体要采访，他们不知道哪来的消息，知道一博在咱们这。”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剩下的不必说，王一博猜出来了。

他身上还有与前经纪公司的合同纠纷，在韩的官司即将开庭，按韩国公司的说法，是不能私下接戏进组的。

他在剧组的事很多人都知道，说不清是谁透露出去的。媒体只要拍到他，就可能成为韩方认定他违约的证据。但是王一博如果不出去，媒体围在楼下，不仅剧组不能开工，剧组取景小区的住户也会受影响，如今肖战风评敏感，同样容易受到牵连。

这真是棘手的事情。

王一博的律师是石遇朋友介绍的，律师的建议是王一博最好不要出现。可他们已隐约能听见楼下的吵嚷了，录音师不能收音，拍摄不能打开窗帘用天光，所有人都心不在焉，连物业都打来电话问是否需要报警。

《误闯》虽说不能在内地上映，却不代表不会宣传，和媒体的关系不能闹太僵。小玉咬咬下唇：“我下去试试吧，把他们劝走。”

王一博叫住她：“我跟你一起。”

石遇说：“不行。”

王一博说：“他们等的就是我，不见到我不会离开的。我下去让他们拍够了，他们就走了。”

他不想因为个人原因耽误剧组拍戏，至于麻烦，他会自己承担。说着，王一博就要离开。

未及石遇开口，肖战说：“一博，先回来。”

王一博顿住脚步。

肖战笑了笑：“不用担心，李楠应该还在去机场的路上。我拜托她改签航班，回来帮忙交涉，媒体会给她面子的。”

石遇说：“未必会给，来势汹汹的。”

“先礼后兵，如果不肯走，就报警解决。”肖战正色，声音不大，却很镇得住场子，“没关系，我来处理。”

王一博愣愣地看着肖战。

肖战却没看他，而是给石遇使了眼色。石遇说：“行，就按照肖战说的办。都去做自己的事或者休息一会。一博，你去跟肖战对对戏。”

人都散了，王一博脚下却似有千斤重。石遇将他拉过来嘱咐：“好好跟你肖老师道个谢，这事不好处理。”

王一博说：“好。”可他想的是，如果肖战有处理这件事的能力，为什么不肯解决江蓠对他的诋毁，他还对江蓠有感情吗？

他跟在肖战身后去无人的卧室对戏。石遇要他感谢肖战，他不是不知恩的人，语气诚恳地道：“谢谢肖老师，这次给您添麻烦了。”他心中并不痛快。戏里的陈宇可以向顾魏肆意索取，戏外的王一博只能对肖战鞠躬致谢。

他一次次穿梭在这两个平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