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三十一年间，冬。

雍容华贵的皇寝内，任清漪端着药，立侍于龙榻前。尽管眼底的嫌恶溢于言表，却还是轻声唤着榻上之人:“陛下，该喝药了。”

剧烈的咳嗽让垂帘都晃了晃，一只骨瘦如柴的的手探了出来。

“陛下，还是臣妾来吧。”任清漪说着坐到了一旁，并让身旁的小太监将皇上扶着坐起。

见一时无人注意，殷红的指甲在药里点了点。随即盛了一勺，装模作样的吹了吹。“陛下。”

药入口，任清漪也在默数着，等待着药效发作。

如那人所言一般，药还未服用完，所谓真龙天子的男人便忽的呕出一大口血，染红了任清漪的半边衣袖。

一旁的太监急忙要去唤御医，却被任清漪叫住。“韩大人不是早就说过吗？只要这几日不吐血，那便无事。如今……也不用劳烦韩大人了，该准备的都备上。”

至于遗诏……自然是我说了算。任清漪看着仅有一口气在身的皇帝，在心中默默道。

一时间，原本死气沉沉的皇宫里终于有了动静，各大家族无一不在关注着新一任皇帝的人选。原因无他，早巴结好了准没错，要是高兴说不定还能加官进爵。

只是当遗诏被念起，众人却都是一脸茫然:什么叫还有一子因顾及年少无知，恐人猜忌而藏于西北角的破殿里?不应该是让太子继位吗?现在没了所以良心发现让一个不知名小杂种继位?

于是这皇宫里是真的热闹起来了，所有人都在找那位闻所未闻，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二殿下。

与此同时，宫城禁区内。

“哥，你看这雪白白的，好漂亮，像不像咱们之前吃的那个甜甜的东西?”殷佑安靠在他哥身边，看着大雪纷飞，一片洁白。

“傻，那个东西叫桂花糕！”程卓哈哈大笑，摸了摸弟弟杂乱的头发。

殷佑安也不恼，继续追问道:“你说咱们还能吃上那个吗？”

程卓想了想，摇头。

“为什么呀?”殷佑安有些失落，“我还想吃……”

程卓安抚性地捏了捏殷佑安的脸，“因为，因为只有皇帝和他的老婆才能吃！”

“为什么?”殷佑安不解地问。

“因为皇帝是天下的主人呀，自然什么都有。”程卓解释说。

“天下的主人?”殷佑安看着哥哥，似懂非懂。

程卓正欲解释，“砰”的一声，院门被推开。两个半大的孩子一齐望去。

是程秀娘！

“娘！”程卓率先跑了过去，攥着程秀娘的衣摆道:“您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程秀娘没有多说，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声音道:“佑安，过来。秀娘交代你一件事好吗?”

殷佑安疑惑地看着程秀娘。

“你现在从这里出去，朝太阳在的那个地方跑，那里有人发桂花糕。娘怕抢不过来，所以叫你来帮忙。现在马上去好吗?”

殷佑安激动的点了点头，细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的视野中。

“娘。”程卓一些不理解“弟弟他不认识路，万一跑丢了这么办?！”

“那就是他的命了。”程秀娘对着儿子吩咐道:“一会如果有人来问你是谁，你就说你姓殷，听清楚了吗？其他什么也不要说。还有，我不是你娘，以后都不要叫我娘，我只是一个照顾过你的婢女，明白吗?”

看着程秀娘有些疯狂的样子，程卓害怕地哭了出来:“娘！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姓程……”

话还未说完，“啪”的一声。程卓的脸上多了一道红印。

半大的孩子捂着脸，眼里满是震惊。

“娘?”

“算娘求求你了好不好……”程秀攀着儿子的肩膀，滑跪在地。冰冷刺骨的寒意顿时袭来。

程秀娘打着颤，嘴里不停地说到:“听话好不好？昂?算娘求求你了行吗……”

程卓早已是泪流满面，“娘……”

程秀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滴泪淌过脸颊，落入一片白茫茫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