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入城了。”

　　楚砚肯定道。

顾城点点头，继续往下说。

“不错，我第二次见他，是在兰家小女儿抛绣球娶亲的那次，我作为婉儿的夫君帮衬着老丈人一同布置，却在台子下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密密麻麻的恐惧逐渐占了上风，果不其然，在后来的几天里，这个身影在他的身边挥之不去，直到，这个人站到了他的面前，将他取而代之。

而真正的顾城却被永远压在了这个漆黑的，不见天日的地方，受尽苦楚。

听完顾城的这一番话，楚砚深深的叹了口气：“别担心，我们就是来帮你的。”

　　燕峥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

楚砚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接：“我这个朋友，他不善言辞哈哈，他也是愿意的。”

　　顾城流下两行清泪，嘴唇哆嗦着说：“谢谢你们……你们一定要沉冤昭雪……”

　　顾城说完这句话，声音越来越轻，眼皮也慢慢的合上了。

这里可不是个好地方，尤其是撞破了兄弟相残的这种事，楚砚更是不想待下去了，而且这里也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

在路过那些被割掉舌头的人的时候，楚砚顿了下，他转过头问：“他们，是不是……”

　　没有办法活下去了？

　　后面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那太残忍了。

燕峥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走到他面前，附身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楚砚还想再说些什么，看见燕峥微摇了下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他走到快出这个地方的一旁，背过身，燕峥说，觉得难受的话就捂住耳朵。

可他没有。

他就站在那里，耳边是那些人嗬嗬的声音，不多久，身后就没有了声响，他想回过头，声音在空旷的暗室骤然响起。

“楚砚，别回头。”

　　于是他就没有回头，身后传来那人拿着手帕擦手指的声音。

“对不起，让你做了恶人。”

　　燕峥已经擦干净了血迹，闻声也只是淡淡的开口：“坐上皇位的人又有几个是良善的呢？”

　　那些温暖的，良善的，早已经被扼杀掉了，只剩下万籁俱寂后的一汪惊不起波澜的湖。

楚砚没有说话，实际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一直到从暗室出去，再碰到陆仲元。

二人把当时的情况和陆仲元说了一番，但陆仲元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们说，现在的这个城主是鸠占鹊巢？”

　　“不错。”

　　楚砚点头。

燕峥反而说：“他的话真话掺着假话，不可全信。”

　　陆仲元把他打听到的消息跟他们讲了一遍，原来三人分开后，陆仲元直接去找了城主的弟弟，顾承。

这人一被抓，就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五一十把事情交代的明明白白。

顾承一直不喜欢这个哥哥，无论是什么时候，父亲的宠爱或是赏识，总是比他更多，而他却要一直追逐那个影子，这样的生活简直是让人窝火，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眷顾他，他碰到了一个极像他兄长的人，而这个人要与他做一笔交易。

但顾承也不是傻的，不愿意轻易相信，直到在母亲口中得知，他却是还有一个和顾城十分相似的兄长后，他选择了和这个人交易。

顾承和谢阶谋划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他们把顾城抓到了暗室，关了起来。

在暗室里，谢阶找到了那个人让他找的东西。

那个人是谁，顾承不知道，但在谢阶的眼里，他一直喊他大人，是那位大人给了他这个机会什么的，才能回到兰城，拿回他的一切。

“那为什么要抓流民？！”

　　楚砚觉得不可思议，只是为了夺回本属于他的东西，也不必牵连他人。

燕峥回道：“怕是因为那个大人的原因。”

　　陆仲元点点头，“不错，大人让他放流民进城，抓流民拔去他们的舌头，让他们自相残杀，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是那位大人要的。”

　　燕峥若有所思，楚砚觉得简直是丧心病狂，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以为这里是终点，但好像又只是简简单单的冰山一角，离真相还很远。

陆仲元继续道：“那位大人想必是一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把东西都清的干干净净，我也找不到别的东西……”

　　燕峥看了他一眼，危险的眯了眯眼，话语犀利：“你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楚砚一惊，立马打圆场，“陆兄要是有所隐瞒，必不用给我们香盏。”

　　燕峥冷冷看了二人一眼，最后落下一句话：“事已至此，此地不宜久留，线索既然断了，那便回鹊城。”

　　“走吧。”

　　楚砚对着陆仲元歉意的笑了笑，就要跟上前去。

一双手拽住了他，声音在后边响起，细听之下似乎还有些愤慨。

“你要跟他回去？”

　　楚砚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歪了下头，疑惑道：“嗯，有什么问题吗？”

　　陆仲元松开了手，“不，没事。”

　　楚砚不明所以，干脆越过他直接去找燕峥，身后响起脚步声，“时候已经不早了，不如到我那里休息一天再做打算？”

　　燕峥肯定是不愿意久留的，但某个人已经没有精力了。

他看了下楚砚，嗯了一声，又补了一句：“恭敬不如从命。”

　　陆仲元缓缓呼出了一口气，冲着楚砚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苦涩。

楚砚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既然决定要再留一天楚砚决定在兰城好好玩一阵。

三人回了家里草草吃了一顿饭后，茹茹从门外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三个面具，她给自己戴了一个可爱的面具，上面两个圆圆的眼睛正转动着，看着灵动又奇特。

“这个是给仲元哥哥的。”

　　“这个是砚哥哥的。”

　　“这个是……”

　　燕峥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扬了扬唇角。

楚砚一看那个面具就想起来之前燕峥给他的那个丑面具，然后把自己这个好看的面具抱的紧紧的，“哈哈哈哈，燕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今天是兰城的花灯节，花灯节有个闻名的习俗，若是在兰城的十九巷中找到那个和自己戴着面具的心悦之人再去放一次河灯，二人便能恩爱两不疑。”

　　楚砚道：“没想到居然有如此浪漫的节日。”

　　“诶，燕峥，你说会不会碰见你的真命天女啊？”

　　“说不定是个大美人！”

　　“还能稳居后位！”

　　燕峥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说不定你也会碰见你的美人。”

　　楚砚笑了笑：“承你吉言咯。”

　　就这样，三人打算在兰城过完这个节再走，虽然大家都各怀心思，但兰城的夜却格外宁静。

十九巷是个复杂的巷子，出口处是一座桥，桥边有一条河流，可以放河灯。

楚砚戴好面具后在巷子里随意走来走去，他发现这里的人几乎都戴着这样的面具，雷同的也有好几个。

他看见男子摘下女子的面具，二人紧紧相拥。

天空瞬间绽开一抹绚丽的烟花。

他们会不会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喧嚣中似乎只有他一人无所相依。

在路过漫长的街道时，一个老婆婆将他喊住了。

“公子呀……这位公子。”

　　他走过去，老婆婆把摊位上的东西给他看，原来是河灯。

本来就是要去放河灯的，楚砚想了想，还是买了一个。

他看着荷花样子的河灯微微出神，直到老婆婆喊了他好几句才回过神来。

“这花灯节要找到自己的心悦之人，公子怎么一个人来买河灯？你没去找你的心悦之人吗？”

　　楚砚笑着回道：“我没有……”

　　他顿了顿，后面的话却不知为何卡了一瞬。

老婆婆登时就一脸我明白了的表情，好声劝道：“哎呦，老婆子我见的多了，是不是跟她起了争执？”

　　“唉，这有什么说不通的，两个人啊，最要紧的是……”

　　她拉起楚砚的左右手，让它们交叠在一起。

“让两颗心别走太远。”

　　楚砚一愣，他好像一直是跟着剧情走向，为了活命而靠近主角，他似乎一直在意进度，从来没有探讨过自己是怎么想的。

那么，他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燕峥的？

　　燕峥呢？他又是怎么想的？

　　耳边传来男女的欢笑声，又或者是烟花直冲而上，引人流连忘返。

他不知道。

此刻他给不出什么答案，但他的心脏一直在快速跳动，他要见到燕峥，此时此刻，拖不了一点。

风呼啸在耳边，手里的河灯越握越紧，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视线穿过无数的人群。

终于，他在一个人们都在走动的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而那个人也正看过来。

“燕峥！”

　　他的声音埋进了烟花里，可步伐不停，那个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燕峥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人向他跑来，那个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记错。

他厌恶热闹繁华的街道，所以一直没有离开这里。

好在。

好在那个人，找到他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不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