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肖战是在周六的晚会上。

隔着人潮，王一博远远看着肖战，努力想要看出一点肖战消沉的证据。

但没有，肖战在经过几天的休息后似乎那天更好看了，脸上多了几分冷峻与成熟。

不像肖战刚出道那会，梳的整齐的刘海盖在额头，像一个软萌的高中生。

肖战确实在这五年里面迅速成长了，有点离开他越来越好的意思，穿着件亮面绸缎衬衫，小马甲显得整个人修长精神。

王一博这才发现红气是真的养人的，肖战在交际场场上已经和五年前真的全然不同。

年轻歌手满眼星星地从肖战那里要来了签名，签的时候肖战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在人群中回头，对上了王一博的目光。

王一博猛地低下头，觉得尴尬极了。

他低着头盯自己的脚尖，因为看肖战对小歌手笑得灿烂，他心里有点微妙的不爽。

小歌手拿到to签，雀跃显而易见，一个劲地夸肖战写字好看，又有才华，把肖战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肖战的回归无疑轰动了酒会上的所有人，酒桌上的他可成为了无数新人的焦点。

身旁数不清的人站起来向他敬酒，虽然在国外已经喝了五年的洋酒，但肖战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酒是这样苦涩，难咽。

“以后要多谢前辈提携。”

“还要肖老师照顾。”

六年前他是颤颤巍巍小心翼翼举起酒杯的那个，他一向不习惯这种场面，但那个人只是拿下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哥哥，别跟他们学。”

王一博微笑着，眼角的微红和脸色的白映衬。他永远忘不掉王一博那天的笑，像是一轮弯弯月亮，照耀他一生的盈盈月光。

那时候的王一博还是初出茅庐的流量明星，自己还没站稳一片天地就开始拼尽全力为肖战争取角色。

那是王一博为他争取的他人生中第一部男主角的戏杀青，他们十几个人一起吃饭，六年前的事了。

那时的王一博怎么就应付自如呢?他学着王一博的样子，可他学不会，他已经学了六年了，时间长到快要把那一段段交叉重叠着的记忆相磨相灭，也学不到哪怕一点影子，那道身影在六年间与他渐行渐远，远到再也不见。

王一博应过他后从侧门离开，快到肖战来不及反应，他立刻拉开被关上的门追出去，又在王一博身后一步步跟着。

王一博走到走廊尽头处， 转过身来看他，淡淡的道：“肖老师，这是何意?”

肖战伸手去拉他，“我知错了。”

王一博顿了顿，终是没有挣开，只是轻轻叹气。

沉默蔓延，相向而去。

但这一次肖战不想再重蹈覆辙，他今年三十岁，他可以拖。可如果王一身边有新人了呢，他终究不会唯一的，他的时间也不会永远是他的。

肖战突然把右手按在了王一博心口：“我不信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王一博的胸膛起伏。

肖战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恨我，而你恨我是因为你还爱我。”

他身体前倾，整个人往王一博怀里压过去。

他搂住了王一博的脖子，像小动物一样去舔他干裂的嘴唇，试图完成一个气势汹汹的亲吻。

但是他失败了。

王一博始终抿着嘴唇，拒绝了他的试探，并且抓着肖战的肩膀制止了更多：“肖战，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怎么，你难道还会把错误再犯一遍？”肖战被他扣着上身，一条腿却伸过去蹭在王一博小腿上。

“而且你说得不对，我的伤疤没好呢。”

他用牙咬住衣袖，慢慢地往下扯了一点，王一博清楚地看见一圈红色的印痕显眼地留在他白皙的手腕上。

肖战逼近他：“就这样跟我了断，你真的甘心？那些事情，你不打算把跟我讨还回来？”

王一博问他：“讨还什么？”

肖战身上的凌厉忽然消散了，软化了，他向王一博张开手臂，毫无保护地露出所有要害：“什么都可以，你想问我讨还什么都可以。你要是怨我，就骂我，你要是恨我，就折磨我，我都愿意，可以吗？”

王一博慢慢松开他，有点苦涩地摇了摇头：“肖战，你不懂。”

肖战问：“我不懂什么？”

王一博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眼睛：“我承认，我的确还爱你。”

肖战的睫毛在他手指上动了一下：“我——”

王一博捂住他的嘴，继续说下去：“但我也是真的恨你，所以我们不适合再在一起了，这样对彼此的伤害最小。”

肖战垂着眼睛久久没有说话，王一博以为他想通了，或者至少是在消化这个事实，就放开了他：“你还有事情吧，我不打扰了。”

“等等。”肖战拉住了他的西装下摆。

王一博真的停下等他说话。

肖战说：“我之前说过你对我施暴我不会报警，但是我要用那件事要挟你。”

王一博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要挟我什么？”

肖战说：“吻我。”

肖战回酒店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顾明居然守在房间里等他：“老板，你酒会后面跑哪儿去了！”

肖战打开客房服务清单，准备叫点儿吃的：“啥跑哪跟几个后背辈聊了一会儿。”

“怎么不带我！顾明嚷嚷，“不过我今天倒是吃了不少瓜。”

肖战在海鲜粥和鲜虾三明治之间抉择：“什么瓜？”

“听说刘伯宏泡妞要被爆出来。”

刘柏宏…

这个名字已经有些久远了，当年肖战男主，刘柏宏男配，肖战可没少被他的粉丝整过。

肖战动作顿了顿，不可思议地说：“刘柏宏那种烂人都能有这么多女朋友？”

顾明说：“老板，你嫉妒不来的，你虽然帅，但是性格太差，也就我能忍你，要不你考虑我一下？”

肖战认真地问：“我性格真有那么差？”

顾明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我就随便说说，老板你人见人爱，要是你想谈恋爱，对方就算是天上的仙女也肯定能答应你。”

——王一博跟仙女可差得多了。

肖战努力摆脱脑子里的幻想：“没事，估计真的挺差的吧。”

他一时丧失了挑选菜品的兴趣，拿起电话叫了个黄油吐司。

顾明又问他：“接的新综艺，本子你看了吗？”

肖战说：“大概看了看，据说也邀请了王一博，不知道他同不同意？”

这种事没什么好瞒的，一官宣大家就都知道了，所以肖战说得平平常常，倒是顾明大惊失色：“他？怎么回事，他上回还打人来着！”

肖战不得不重申：“王一博真的没打我！”

好不容易把顾明请走，等他走了，肖战才开始松开领带脱衣服。

他身上的痕迹已经基本消褪了，只剩几个特别重的还留着印子。

肖战摸摸手腕上的伤痕，又摸了摸额头，坚信在车上王一博的确亲过他。

肖战知道自己性格差，不温柔，经常伤人，也知道他当年的不告而别对王一博来说是一场背叛。

——糟透了，肖战躺在床上，自己对自己说，你这个人，当年在事业和爱情之间要事业，现在有了事业又矫情兮兮地想要爱情，可要是让你回到当年有机会重选，你还是要选事业的。

这种样子，有谁会爱你？有谁敢爱你？

——可是他想要王一博爱他啊。

想疯了。

酒会结束后王一博打电话给聂宇：“聂宇，找你有个事。”

聂宇说：“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

“你先说？”

“你先说吧。”

王一博就说了：“有个新综艺你怎么没跟我说就接了，我不想去，推了吧。”

顾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额，其实不好推，因为咱们的新电影要宣传，更何况你已经两三年没参加过综艺了，好歹露露脸。”

王一博不想多说：“好吧，没什么——你想说什么事？”

聂宇说：“我想问问，关于肖战……”

王一博的语调高了一点：“他又惹什么事了？”

“不是他，是你。”聂宇语重心长，“我知道你们不对付，你要是心里过不去，想要针对他、或者整一整他都可以，我肯定帮你的，但是你不能动手打他啊？”

王一博愣了：“我？打他？”

“打得嘴上全是血！他经纪人都找过来了。”聂宇是真的担心，“你也是吃这碗饭的，你就不想想，要是肖战去报警呢？你总不能为了他，搭上名声，搭上前途，搭上一辈子吧？”

王一博说：“我有分寸。”

他掐了电话，把自己陷在沙发里。

不就是一辈子么。早就搭进去了。

他苦笑一下，慢慢起身，打开了最里面的房间。

如果肖战在这里，大概会觉得惊讶或者熟悉，因为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他当年离开时没有带走的。

小到一个水杯，大到亲手订的书架，就仿佛那一段相爱的时光熙熙攘攘地挤在这个屋子里。

但是又不一样了，这里的大多数东西都带着残缺，一部分是因为时间太久丧失机能，另一部分则是被王一博盛怒之下砸的。

王一博长久地注视着那些裂痕，就像注视着他跟肖战之间的纠葛。

他碰到每一样东西的时候都会心痛。

他想：你看看，这就是肖战给你留下的东西。你为什么要爱肖战呢？任何一个人都能比他像话，怎么就非得是肖战？

他颓丧地坐在这个房间里，就像他这五年中每次产生强烈的难以抑制的想要去江海市找肖战算账的冲动时一样。

在这里，面对这些东西，王一博能把所有不能忍的情绪忍下了，然后忘记。

今天他想忍住的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