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时候李娟做了泥鳅豆腐汤和红烧泥鳅，搭配两道简单的清炒时蔬，一顿饭吃得很是舒服，就连胃口一向不佳的许秋升也忍不住多添了一碗饭。

他感觉胃里鼓胀得厉害，打算出门散会儿步，夜晚的空气凉爽，打着手电走在宽阔的乡间小路，整个人都变得悠闲起来。

连景将冰棒从中间掰开，将其中一支递给他，路上灯光稀少，大多都是昏暗的阴影。

“没想到出来散步的人这么多，”广场上载歌载舞，老人执扇在一旁话家常，“以前没怎么出来过，还以为这个时间大家都睡了。”

连景说：“现在正是凉快的时候，夏季夜晚的村庄要比白天热闹多了，你是在外面待得久了，不记得很正常。”

许秋升想起小时候没有电的夜晚，邻近的几户人家也是这样坐在门口闲谈，小孩子三五成群到处捣蛋，有时大娘大爷们兴致来了，也会跟孩子似的拉个粗麻绳，挑起大绳来。

“我还记得以前我奶奶给讲的故事，”连景突然说，“也是夏天的晚上，停电的时候。”

许秋升来了兴致，就近坐在树下的石头上，遒劲的风呼扇着从茂密的枝桠间穿过，兜头笼了人一脸。

连景一只脚踩在他身旁，右手肘撑在膝盖上，“说是夏天一个特别热的晚上，突然停电了，大家都热的睡不着，干脆搬着凳子坐在大门口。有几个老头拿着扇子凑在一块儿聊天，大家觉得无聊，怎么办呢？其中一个就说喝茶叶水儿吧，正好说的嘴皮子发干。”

许秋升嘴里噙着冰棒，饶有兴致地听他讲。

连景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后来老头就去家里用煤气烧水，往大铝壶里塞了一把茶叶，几个老头又说又笑，一晚上下来喝了好几壶。后来天快亮了，家里来了电，门口乘凉的人也都散了。”

“等那老头睡醒了喝水的时候，觉得里面倒出来的茶叶味儿不对，打开铝壶一看，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去一只死老鼠，被开水烫得都没毛了。”

许秋升刚咽下一口冰，听得心里一阵恶心，见连景不讲了，就问：“没了？”

连景说：“没了。”

“真够恶心的。”许秋升拍了拍身上的土，起身接着走，“以后停电的晚上绝对不要喝茶叶水。”

连景笑着说：“故事而已。”

一路上碰到很多带孩子的少妇，趁着凉快两两结伴饶街遛孩子，一路上看许秋升的人不少，连景面上没表示，心里气的不行，有种兜里的钱财被人觊觎的冒犯感。

两人拐过一个弯儿，一个三十左右的妇女坐在家门口逗孩子，路过时眼睛仿佛粘在许秋升身上一样。

连景咬着嘴里的冰棒，朝那人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再看就不礼貌了。……”

女人收回视线，不要意思的捂了捂嘴，“看着眼熟，你是许秋升吧？”

许秋升闻言停下脚步，有些纳罕，“你怎么知道？”

女人笑着说：“你跟你爹长得太像了，前几年你爹总上我婆婆这里买杀虫剂，挺帅的一男人，见过的都有个印象。”

许秋升有些不好意思，“我很久不住这里了，很多人都记不得。”

“很正常，在村子里赚不了什么钱，能出去的都出去了，”女人又感慨了一番，“你和你爹长得真是像，不过……你没那老头帅！”

许秋升摸了摸脸，嘟哝一句，“……他也没多帅吧。”

女人说：“你不懂，有的男人越老越有味道，年轻的时候虽然嫩，也帅，却没那个味儿。”

许秋升见她话头止不住，干脆坐在她身边的台阶上，“倒是没听人说过，不过我娘总夸他帅，说就是因为这张脸才跟我爹在一起的。”

“关键还是人品好，再长成这样就更加分了，”女人啧啧两声，“你是不知道，那时候你爹总来这边买东西，那把我婆婆迷的啊……”

婴儿车里的孩子瞅着许秋升直笑，他伸出手指，一双湿漉漉的小手紧紧缠了上来。

许秋升问：“你是本村姑娘？”

女人点点头，“我们两家是对门，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看对眼了就干脆结了亲。”

许秋升说：“这样也好，离家近。”

女人用扇子替孩子赶走蚊虫，问他：“你呢？

女人用扇子替孩子赶走蚊虫，问他：“你呢？

许秋升一时没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女人朝他挤眉弄眼，说道：“你媳妇儿啊，我听你爹说咱俩差不多大，怎么，还没娶呀？”

许秋升朝连景那边看了一眼，那人倚在树旁，无聊地逗弄车里的小孩。

“不急，这个急不来。”

女人说：“这倒是，不过你今天在城里住，那边人都结婚晚。欸，你你什么时候走？要是这两天不走的话，我给你介绍几个怎么样？”

“我……”许秋升刚出声，就听见连景干咳了几声，他忙站起身，歉意地朝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女人看了看连景，也跟着起身，“没事儿，你先忙，要是有需要你来找我就行，咱这边的姑娘小伙子我都知道。”

许秋升道了别，沿着小路拐过一道弯，身旁默不作声的连景突然扶着他的后脑勺，将他抵在墙上。

黑暗中，许秋升感觉到面前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嘴边。

“小叔，好招人啊……”

许秋升看他吃醋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他温声说：“只是聊天而已，人家又不知道。”

连景与他鼻尖相抵，压低声音，“不管，我吃醋了……”

只是几个月的时间，连景的个头就猛窜了不少，此时站直了身体与他站在一起，反倒被这小子盖过了不少。

许秋声看着他，黑暗中，那双眼睛仿佛幽深的湖水，充满了诱惑力。

他吞咽口水，挑眉，“那你想怎么样？”

连景不说话，就这样额头相抵，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微启的双唇中喘着粗热的呼吸，像是在竭力暗示他什么，许秋声失笑，连景有时候不喜欢把话说得很透，在两人无比暧昧的时候故意与他僵持，像是在等他主动似的。

许秋升的视线落在他露出的舌尖上，闭上眼睛够了过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应，连景满意地回应着。

就在两人情浓时，远处突然传来汽笛的声音，一辆小轿车驶进过道，许秋升猛地睁开眼睛，拉着连景逃命似地跑了出去。

直到拐过两道街，许秋升才停了下来，扶着膝盖喘了好一阵子才恢复。等换过劲儿来，许秋升觉得有些好笑。

“这么害怕？”连景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那车离我们八百里远，跑得差点栽跟头。”

东南一条新修的道路上按了一排路灯，除了偶尔有几辆车外，基本没什么人在这里散步。

许秋升沿着路边走出去一段，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连景，欲言又止道：“你……”

连景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许秋升说：“你是不是朝我嘴里喂口水了？”

连景耸耸肩，“你刚才挺喜欢的。”

许秋升不吭声了，他确实挺喜欢的，这种令人脸红的事情实在不适合过度讨论，就像人慌不择路时哪里还管哪条路走起来更舒适。

两人沿着小路回了家，远远就看见大门口坐着几个人，走近一看，裴宣和裴亭两人正拿着半个西瓜吃，李娟摇着扇子，跟对门的大娘聊得火热。

许秋升走过去，裴亭将手里的勺子递给他，“这是我在一车西瓜里挑的嘴甜的，你尝尝，还没什么籽儿。”

许秋升看俩人脸上那埋汰样，谢绝了他们的好意，进屋用湿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珠。

他拿着自己的竹椅正要往门口走，就听见连景的声音从杂物间传来。

“小叔，这里有几片凉席，拿出来刷一刷，正好能用得上。”

连景将两个卷成卷儿的长条物体拿出来，外面被人细心地包了一层塑料薄膜，出了膜上有些灰尘外，里面的席子还是崭新的模样。

以前每过一个季节，母亲都会妥善将属于那个季节的物品保管起来，等第二年拿出来，略微清洁一下就能使用。

他将席子摊开铺在地上，倒上一盆清水刷起来。

“今天晚上正好能用上。”许秋升说。

小南屋虽说通风条件较好，毕竟这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晚上难免会燥热。凉席在以前是家家户户必备的东西，现在条件好了，都按了空调，用凉席的人也就少了。

裴亭进来找纸巾，看见院子里蹲着两个人，她凑过去看了看。

“怎么大晚上整这些，”裴亭说，“我还给你们留了大半个西瓜，你们要吃我就切了拿过来，家里没冰箱，到明天恐怕就坏了。”

许秋升感觉嘴里有点干，就让裴亭去切了几块。

她蹲在许秋升身旁，喂他吃了一口，“这个席子睡得身上一条一条的，不过挺凉快。”

许秋升问她：“你是不是快开学了。”

裴亭点头，“怎么了？”

许秋升说：“你暑假作业是不是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