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了，”男孩说，“我叫许骄傲，改天上门找你玩。”

连景看着日头越来越高，想叫上裴亭回家去，许骄傲顺着他的喊声朝那边看，惊讶道：“那瘦猴是你家的啊，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傻子跑出来了，隔泥里躺了半天了，我还以为他在假装泥鳅。”

连景一连叫了两声，裴亭仿佛突然从泥里钻出来一样，整个人身上挂着一层光滑的淤泥，头发顶上有一块已经被阳光照得板结成块。

“……”连景真不想承认这是他堂哥，确实有些傻乎乎的，“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裴亭胡乱摸着身上的泥，唉声叹气，“这里面也太难走了，跌了几次身上都脏了，还不如干脆就这样，多潇洒。”

他走到连景面前，看见竹篓里的泥鳅倒抽一口冷气，“你抓了这么多？！不愧是弟弟你，比我强多了。”

连景以为他也一条没抓到，本想安慰他两句，只见裴亭将篓里的两条泥鳅倒在一起，又悻悻闭了嘴。

他郁闷地抽着烟，第一次在裴亭身上尝到了挫败感。

裴宣这人受不了热，在岸边待了一会儿就回家去了，裴亭拿起空篓子，在岸边多了跺跺脚，身后跟着一串泥印子。

走之前连景跟许骄傲交换了联系方式，许骄傲站在原地抽烟，眼神紧紧盯在裴亭那瘦长的背影上，嘴角跟着不自觉上扬。

许秋升刚去超市买完菜回来，就见街门口走进来两个泥人，他将菜放下，赶紧止住他们前进的步伐，以免波及里面洁净的空间。

他让裴宣把菜拿进屋关上门，看着面前的两人脱下衣服，排队进莲蓬头下洗澡。

连景蹲在外面等着裴亭洗完，他脚边是刚脱下来的衣服，散发着腐烂泥土的臭味。

许秋升将装泥鳅的篓子放进厨房，他拿出纸巾想给连景擦脸，被那人一偏头躲开了。

他看着许秋升雪白的袖子说：“脏，你现在离我远一点。”

许秋升说：“脏才要擦。”

连景从他手里拿过纸巾，胡乱给自己脸上擦了擦，将废纸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小南屋收拾好了吗？”他问。

许秋升说：“那屋子脏得很，又没有空调，你怎么这么执着。”

连景仰头，对着他的眼睛笑，“为什么你不知道么？许秋升，有时候你真的很会明知故问。”

许秋升挑眉：“你叫我的名字？”

“怎么，”连景捏着他下巴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别人能叫，我叫不得？”

许秋升纠正他，“你该叫我叔叔，没大没小的。”

连景突然笑出声，指尖用力，将他整个人压向自己。

“我陪你玩这种叔侄的角色扮演已经很久了，说起来……我们并没有关系，就当是个陌生人追求你，我此刻应该喊你哥哥。”

他的眼睛在日光中格外闪烁，水盈盈的眼珠子里写满了欲望，那种想要把眼前人据为己有的疯狂和急迫。

许秋升承认，他对这样坦率地将欲望说给自己听的人，动了情。

“你不觉得哥哥这两个字从你口中喊出来，就变味儿了么。”许秋升也不发怵，迎着他的目光，较劲似的轻声呢喃，“……小混蛋。”

连景眨了下眼睛，跟他咬耳朵，“有多混？”

许秋升无声地弯了弯嘴角，热气搔得连景耳根发痒。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对我有这种想法的？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身边有狼。”

连景说：“你第一次打我的时候，我就想……这个男人，我上定了。”

许秋升推开他，故意无视他求欢意味的吻，慵懒地往竹椅上靠去。

“许秋升，我再问一遍，和我睡，你究竟愿不愿意？”连景望着他，喉结上下滑动，追着他的眼神不放。

许秋升撇开头，将连景的手甩开，坦诚道：“你还没成年，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连景仿佛黏在许秋升的脸上，良久，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当然，毕竟我也不喜欢强迫。”

洗澡间的门咔哒一声响，连景的手来不及撤回，就对看到裴亭头上顶着毛巾走了出来。

两道目光齐刷刷向自己看来，裴亭看着这诡异的画面，脑海中警铃大作，腿肚子告诉他应该转身折返回去，可脚像嵌在地面上一样动不了。

他看着连景把放在许秋升脸上的手拿下来，径直往这边走，从外面的铁丝上摘下一条毛巾，路过他身边时，故意在耳边吓唬道：“敢说出去，杀了你。”

“是……是！……好嘛，我这人嘴最严实了，放心，嘿嘿，放心……”

连景满意地站直，拿着洗漱用品消失在浴室门口。

裴亭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又多活了一天，真是幸运。他一抬头，忘了许秋升还坐在椅子上，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正在看自己。

裴亭立马严肃道：“小叔放心，我嘴密不透风！”

许秋升怕他刚洗完澡就吓尿，挥手示意他赶紧进屋去。

裴亭得了命令，立马逃难似地溜回了房间。

吃过晌午饭大家都在睡午觉，许秋升趁这会儿钻进了小南屋，把里面没腾挪完的杂物小心移出来，堆在西南角的棚子底下。

窗户和屋门大敞着，炎热的太阳光把整个南屋照得亮堂堂，光线中灰尘雪花般飞舞，散发出干燥的霉味。

许秋升用小臂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看着空荡的房间，心里轻松不少。他坐在台阶上，点着烟，不抽，就这么含在嘴里，直到烟缓缓燃尽，落下一串整齐的烟灰。

他起身接了盆水，在屋里潲了潲，拿起笤帚一寸寸地打扫。

房间里投下一片阴影，许秋升回头，连景嘴里含着冰棒站在门口，遮挡了大半的光线。

许秋升直起身喘了两下粗气，提醒他：“你挡光了。”

连景闻言挪开身子，站在一旁，“收拾屋子怎么不叫我，让你一个人干活，小叔，你这不是成心让我心里难受么。”

“你现在干也不晚。”许秋升说。

他感觉额头上汗珠像下雨似的往下落，稍一低头，汗珠滴在地上砸下一个圆润的水点。

“你好像热得很，需要降温吗？。”连景看着他嘬了一口冰，目光闪烁。

“是有点热，”他说，“给我拿个冰棒吧。”

连景咬了一大口冰，牙齿与坚硬的冰块摩擦发嘎吱嘎吱的响声，他走到许秋升什身旁，示意他向自己靠近。

许秋升皱眉看着他，心里有预感这小子没安好心。

连景没法说话，见许秋升不配合自己，干脆直接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将嘴里的碎冰渡了过去。

他擦了擦嘴角，看着许秋升，“吃点冰块儿，解暑。”

冰凉的桃子味冰块含在齿间，整个口腔都散发出怡人的寒气，许秋升将冰块嚼碎了咽下去，暑气顿时消散不少。

“占便宜没够”他扭头确认窗外没人，松了口气，“也不怕被看见。”

“怎么，跟我接吻很丢脸吗？”连景抱胸靠在墙边，“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亲了。”

许秋升不说话了，他将扫好的灰尘倒出去，整个人散发着热气腾腾的温度。

他的耳朵尖都红了，根本不敢与连景对视。

午后他将整面墙贴上墙纸，挪出了原来房间的双人床，其他屋里都有空调，那台闲置的噪音电风扇就成了这个小屋里唯一的降温设备。

连景十分满意地欣赏这间属于他们两人的小屋，绕了一圈坐在床沿上，明亮的光线下，整个屋子都泛着清爽的香味，他闭上眼睛深深嗅了一口。

许秋升看他这副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在闻什么？这屋里霉味还没散干净，恐怕没什么好味道。”

连景睁开眼睛，瞳孔里倒映着他挺拔的背影，“这屋子里都是你的味道，我要是条狗，恐怕此刻尾巴都要摇断了。”

许秋升说：“谁会把自己比喻成一条狗，别乱说话。”

“我说真的，我做梦都想和你住一个屋子，但我怕你会不愿意，所以……有时我也会担忧。”

许秋升问：“担忧什么？”

连景说：“担忧你会因此厌烦我的接近，可我有时候真的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触碰你。”

许秋升觉得此刻的连景有些反常，平时他想与自己做些暧昧的事，或者说几句大逆不道的话，也是悠闲的态度，像是随口一说，又像临时起意。

他现在一本正经的模样，倒让许秋升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突然说这些，”许秋升站在连景面前，在他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是不是在这里住够了，想回去？”

连景抬头看他，让许秋升站在自己双腿间，继而伸出手抱住了面前人的腰。感受到有个手掌轻柔地落在发顶，连景头抵着他结实的小腹，双臂逐渐收紧。

“之前的一切都不作数，我现在就想跟你说一句话，”他仰起头，看许秋升低垂的眉眼，“小叔，做我男朋友。”

他的眼神坚定又深沉，明明是这该是一句询问的语气，他却没设置半点可供许秋升选择的余地。

连景期待着，又如此笃定。

早在之前许秋升就默许了两人间的关系，连景没有提，他没道理多此一举，如今旧事重提，他心里竟隐隐地为之欣喜。

许秋升有些热，他想推开眼前的人，无奈连景的双臂实在太紧，根本不允许他动弹一点。

他嘴里溢出叹息，语气里带着笑，“你先前对我做的那些可不是叔侄间会做的事情，其实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我也给出了回应。”

连景松开手，目光冷静地看着他，“答应我。”

许秋升说：“我答应你。”

连景继续问：“答应什么？”

“做你的恋人。”许秋升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连景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