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日光似纱而洒，轻薄无暖，却又明媚动人。

楠笙将人领至屋门外，方才自个儿迈进去通禀。那顺垂而下的珠帘，被撩起又放下，转瞬便相互撞击的脆响。偶然时，还会夺取窗棂外几许光辉，衬得缀物更为精美。

小傻子当然不会规规矩矩的候着，明明眼眶还携着湿红，手中还抱着脏腻的猪肉，却伸长脖子往里头瞅。待他嗅到哪丝丝缕缕的香味儿，方才心满意足的眯眼笑起。

未等多久，便瞧见丫鬟楠笙出来，颔首道：“王公子，家主有请。”

言闭楠笙便识趣的退下，并未留下招眼，她伺候肖战多年，做事自然有分寸。

王一博虽听的迷糊，可也晓得对方是在同自己讲话，待人走后，他便小心翼翼的迈进屋内。同昨日不同，今日他满身灰尘脏的很，所以不愿碰着屋内的东西，只怕自己给主人家弄脏，然后被打骂。

待他在屏风后瞧见肖战时，那人纤尘不染，携香载墨的样子，好似谪仙下凡，实在好看的紧。

“哥哥，我……我带了登门礼！”小傻子高兴的往前小跑，却又在靠近桌案时站定。

他就那般憨傻的笑着，举起已满是尘土的猪肉，还略显得意的晃悠。毕竟对小傻子来说，这块儿肉可是极好的东西。

肖战停下手中拨动的算盘，看向灰头土脸的小傻子，柔软又心疼：“愚儿人来便好，下次莫要如此破费。”

破费二字，王一博还是明白的，赶紧示好般往前递猪肉：“不不不，昨日哥哥你请我，吃好多好吃的。”

约莫是手上动作太大，那么一甩，猪肉上的泥沙，便抖落在桌案上，弄脏了肖战的账本子。

如此失礼的举动，本该惹人生厌的，可肖战却不曾同小傻子一般见识。毕竟方才他自丫鬟口中得知，护院怠慢了小傻子。

肖战自桌案后起身，绕道王一博跟前：“这些没规矩的奴才，竟让愚儿受委屈，哥哥带你去沐浴更衣，再让人午膳时，煮了这块肉可好？”

又是一阵重重的点头，王一博总是能被肖战的眉眼，以及那特别的香味吸引：“哥哥香，愚儿脏脏的，还臭臭。”

肖战摆首耐心道：“自第一日遇见你，我便能闻到你那鹿韭香，所以愚儿也是香的。”

若非王一博是个傻子，肖战此言可谓唐突了。毕竟信香实属私密，怎好提挂在嘴边。

显然小傻子还是懵懵的，却晓得肖战说他香，便高高兴兴的跟人迈出正房，转身去了院中左侧的另一屋子。

这时，施琅已携着其他下人，开始陆陆续续的提热水来，往里进进出出的倒水。屋内青山连绵的屏风后，摆着宽敞的浴桶，四周还备有暖炉，将外间的瑟瑟寒风阻隔。

王一博乖乖的跟进去，看着浴桶问道：“哥哥是要同我一起沐浴吗？”

倒水的施琅一来便听见这句，简直又好奇又不敢多呆，他也想知道自家家主，会不会留下。

蒸腾的雾白萦绕在四周，暖烘烘的屋内叫人有些闷热，因此气氛也携了几分微妙。

可肖战也没尴尬多久，便伸手去接过了王一博手里的脏猪肉，解释道：“让下人伺候你沐浴，我呢，拎猪肉去膳房，你好了便来寻我。”

虽然不太明白，为何忽然要让自己沐浴，可小傻子还是很听话，没有闹，很顺从的接受了对方的安排。倒也并非他不爱干净，实在是平日里，从未如此讲究过。

为此对于在这样的地方沐浴，王一博便挺好奇、挺期待的。

待浴桶内注满热水后，肖战便领着施琅一道离开，留了两名丫鬟伺候王一博。可他却不晓得，他前脚刚迈出院子，王一博就把伺候的丫鬟赶了出去，自己关在里头洗。

一个独自长大的孤儿，哪怕是迟钝憨傻了些，倒也不至于沐浴都不会。

漫长的时光岁月，总能一次次周而复始的，让小傻子学会，如何生存下来。

可如此环境下沐浴，却是头一遭，王一博对周围充满了好奇心，整个人泡在浴桶里，嫩白的肌肤被蒸出绯色一片。可被热水浸泡身子的滋味，无疑是舒服的，他噘着哼哼唧唧的发出动静。

因着好奇，还张嘴喝了一口洗澡水，咽下去后又噗噗的往外喷。

“不好喝，呸呸呸。”小傻子喷干净嘴里的水后，又动手扒拉舌头，好半天才让自己舒服些。

一通折腾，他竟趴在浴桶边缘，耷拉着眼皮几欲睡着。

好在被赶走的丫鬟，一直都守在外头，时不时便要瞧瞧里头的动静。晓得此人是家主的贵客，还是个傻子，也不敢怠慢，生怕对方有个好歹，那可不好交代。

待王一博沐浴好更衣时，还是丫鬟们进来伺候的。备好的衣裳，倒并非庄内下人所穿，而是肖战随身带来的。

白渐黛蓝的广袖长袍，缀嵌羊脂白玉的腰带，摇曳的长流苏，雕花的流云木簪。甫一迈出屋子，墨发随风轻扬，少年郎眉宇微蹙，沉色敛目的神情，似是有甚不悦。

风遇郎而起，少年俊翩翩，抬眸一相视，回首余相思。

“愚儿……”

“哥哥。”

这一刻肖战险些忘了，眼前风度翩翩之人，是个正儿八经的傻子。王一博那眉眼里的神韵，以及翩然而立的模样，当真公子世无双。

可他下一瞬，迈开腿奔向肖战时，又满是毛躁和傻气。

到底还是那个小傻子……

第一次穿如此精致华贵的衣裳，王一博自然兴奋不已，便不停的围着肖战转圈。因此那满身鹿韭的信香，便稍显浓郁的钻入肖战鼻子里。

肖战被乾元强烈的信香包围，少顷便有些晕眩，且身子还逐渐薄热，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站不稳。

倘若王一博并非心智不全，便会察觉出眼前人的不妥之处，以及坤泽渐渐浓郁的‘季堂月’信香。

虚晃的身子，颤颤而立，冷汗布满额间，转瞬间，肖战便浑身滚烫的晕倒了。

“哥哥！”好在小傻子身手不错，且力气又大，就那般稳稳的接住了肖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