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其实我是装病的
是啊,有牌子的马儿怎会没有名字呢?
左未时默默垂下眸子,心尖蓦的有些疼。
那是一匹银白色的纯血马,当年先皇赐给他时,左未时给他起了一个相对温和的名字——云白。
后来,他的身子越来越差,已经不再适合骑马了,云白也就一直养在了这里。
曾经的那些,都已经回不去了,他也是。
他左未时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少年郎了。
既然已经决定给云白另择新主,过去的,就该放下了,交给小陛下,左未时相信云白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然而,马盐官的一句话,便将他的计划尽数打乱。
“陛下,帝师大人便是云白的上一任主人,您可以直接询问帝师大人。”
楚喻雪眼睛一亮,“师父,原来是你的马呀,难怪这么乖呢。”
“它叫云白呀,好可爱~”
他爱不释手的摸了摸马脖子软软的鬃毛,愉悦的眯起眼睛。
可随即便想到了什么,眸子又耷拉下去,“可是给我了,师父用什么呢?”
左未时被他问得一愣,其实,以他的身体情况,这辈子大概都和这类活动无缘了。
可小陛下却会问他,你怎么办呢?左未时心神微颤。
这世界上,也只有小陛下会这般在意他了。
“不如师父与我同乘一骑吧?我也不会,师父还能教我。”楚喻雪笑眯眯的望着左未时,讨好般勾了勾他的小指。
“我想你陪我,好不好嘛~”
马盐官惊讶于陛下对帝师大人的态度。
皇权不可藐视,否则就是僭越重罪,体现了皇权的神圣不可侵犯性,天子自称“朕”,几乎是既定的现实。
可陛下在帝师大人面前,却愿意放下身段,平等对话。
果真,风向变了。
待小陛下真正掌权那日,帝师的地位自然是不可一日而语。
小陛下的示弱,没人能抗拒,尤其是左未时。只是看见小陛下,左未时的心就已经软了,哪里还能想其他什么?
即便知道自己的情况,左未时还是义无反顾的拉进了缰绳,预备上马,却在最后一刻被楚喻雪拦了下来。
“师父,我突然肚子不舒服……”
楚喻雪捂着腹部,可怜巴巴的盯着左未时的眼睛,“今天不想骑马了。”
“不舒服自然是算了,陛下身体为重。”左未时自然是答应。
他的小陛下,矜贵的如同那易碎的琉璃盏,左未时哪里舍得他磕了碰了?
“陛下许是受了凉,不如让太医来瞧瞧?”左未时心疼的抚了抚他的额头。
烫倒是不烫,甚至还有些凉。
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也是为此,左未时才敢将陛下带来马场,却是没想到,这一下子,给小陛下弄发病了。
楚喻雪哪里敢让左未时传太医来?他本就是装病,太医来了,便露馅了。
“不想见太医……”楚喻雪突然俯身,趴在了他怀中,呼吸时的热气都打在了他脖颈间,“师父可以帮我揉揉吗?”
两人出行都不习惯有人跟着,御林军都在外守着,马盐官便是这在场唯一一个外人。
陛下在冲帝师大人撒娇……
马盐官愣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便是连忙垂下脑袋当不看不见。
左未时怀中很暖,还有那淡淡的药香味,楚喻雪莫名的就很喜欢。
虽是想要和小陛下亲近的,但眼前这个场合,明显不合时宜,左未时忍下了冲动,哄着楚喻雪上了回宫的马车。
临走前,楚喻雪还不忘交代马盐官要把云白喂好,马盐官连连点头,哪里敢有一丝不敬。
马车里,楚喻雪很自然的坐在左未时腿上,让师父给他揉揉肚子。
猫猫是喜欢被揉肚子的,他自然也一样,被左未时伺候的很舒服,骨头都懒了。
左未时的手不算暖,甚至有点凉,但抚在他身上,就是很舒服,楚喻雪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喜欢吧。
喜欢左未时揉他,就像小时候一样。
“师父的手好凉。”楚喻雪眸子一眨,很是心疼。
左未时还以为是自己凉到他了,连忙撤了手,“抱歉,臣弄得您不舒服了?”
“自然不是。”楚喻雪当即否认,“我只是心疼师父。”
楚喻雪捉过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想给师父暖暖。”
他握着左未时的手,一直没松开,“有一件事,师父别生气。”
“其实我是装病的。”楚喻雪咬了咬唇,“师父身子不好,我想等师父好了再陪我骑马。”
左未时一叹,现在倒是明白了。
小陛下太向着他了,什么都为他考虑……
他又何德何能呢?
“师父的病,太医有瞧过吗?”
“瞧过,只说让好好养着。”左未时黯然垂下眸子。
他身体的亏空太过严重,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调理好的。
这段时间在陛下这里倒是松缓了不少,可左未时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以宣沅的脾性,想来已经在想法子针对他了。
“那便好好养着。”楚喻雪拍了拍他的手背,“师父在我这,一定能养得好好的。”
小陛下的口出狂言,左未时心里是感动,但这其中,还横着一个宣沅。
作为摄政王,宣沅的势力在朝中影响不小,对于放权一事,他自然是不会轻易松口。
小陛下十六岁生辰在即,先帝遗诏,那是小陛下正式掌权的日子。
在这之前,左未时想替他的小陛下扫除一切障碍,尤其是打压宣沅的气焰。
可宣沅的势力盘根错节,想要有效打击,就势必要联合朝中非他阵营的老臣。
“帝师大人。”
不日,左未时在宫道上被一人拦住,那是陛下宫里的景公公。
“可否借一步说话?”
虽然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左未时垂眸思索了一瞬,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袖中的铁疙瘩,还是跟上了。
景公公将他引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单刀直入。
“想来帝师大人也是站在陛下这边的。”
左未时顿了顿脚步,“景公公此话何意?我等皆为陛下臣子,自然是要为陛下分忧。”
景公公一笑,“咱家只是提醒大人一句,若是为了陛下,自当有人会为您助力。”
先皇后留下的人脉不在少数,甚至可以说是渗透于宫中的每一个角落。
聪明人说话,都是点到为止,左未时只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缘由。
现如今,陛下最信赖的人是他,由他在其中周旋,才能让那些人的利益最大化。
要说这些人一半是情怀,一半便还是为了利益,只有利益形成的关系,才是最牢固的。
一旦宣沅真的得势,朝中那些保皇党自然是不好过的,即便是为了自己,他们也得同左未时达成某种合作关系。
可以说,他们没人是真正为了陛下,只是因为那一点点的利益。
左未时握了握拳,抬步离开。
楚喻雪撑着脑袋盯着殿门口,他已经等了好久了,还不见左未时的身影,一时疑心他家师父是不是身子又出了什么毛病。
早知道他便过去接人了。
还是得让师父住在他这里,不然来来回回太麻烦了。
楚喻雪暗自有了想法。
这几天左未时好像都很忙,经常不见身影,要不是闻到他家师父身上干干净净的,他都险些要怀疑他师父在外面有别的猫,所以不要他了。
他摸了摸怀里抱着的手炉,又生气怎么左未时还没到。
闷在这里的日子实在是难过,左未时又不常来陪他……
楚喻雪委屈极了。
“陛下。”终于,在楚喻雪第三十二次抬眸时,见到了那个人影。
左未时肩上还落着几片雪花,可他并不在意,收起伞便朝他这边走来。
白色的狐裘的尾端已经被雪沾湿,颜色看着比其他地方深了不少。
楚喻雪抱怨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左未时这般模样给堵了回去。
他走过去,拉住了左未时冻红的手,贴在了自己脸颊上。
“陛下……”左未时叹息,将人拉着在软榻边坐下,又环抱着把他揽进怀里。
这时,宫人端着姜汤走了进来,楚喻雪就着被左未时抱着的姿势取过姜汤,吹凉后喂到左未时唇边。
知道师父要来,他很早便让人温着了,师父身子不好,可得仔细着点。
面对陛下这般举动,宫人们见得多了,也就免疫了,只将汤送来后便很自觉的退下。
被楚喻雪投喂,左未时乖乖的坐着,脊背挺得笔直。
小陛下寝宫里很暖,又喝了姜汤,身子总算是有了点温度。
“陛下这是在练什么?”左未时注意到不远处的书案上铺开一张白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像是写了几个字。
楚喻雪脸色一红,连忙从左未时怀中跳出来,将那一张宣纸揉成团,塞进了袖子里。
“没、没什么……”
眼神慌乱躲避,一看那就知道是故意瞒着什么。
左未时刚准备逗逗他,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人打断。
“陛下,刚摄政王府的侍从传来消息,不日前王爷偶感风寒,现在还是高烧不退。”宫女垂着脑袋,有些难以启齿,“说……想见见您……”
摄政王这番话,是把陛下置于何地?陛下哪里就是他想见便能见到的?
楚喻雪抿唇,求助的目光落到左未时身上,“师父,我又不懂医,他生病为什么要我去呀?我和他很熟吗?”
他一点也不喜欢那个摄政王,不想去见他,更不想师父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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