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庄见星有些不太好意思。

跟陆铭在一起的时候，他跟陆森只有过两面之缘，一次是陆铭的生日，陆森来学校给他送生日礼物，正巧碰上了在陪陆铭过生日的庄见星。那次冲冲一面，庄见星只来得及从车窗里瞥见对方的下巴。

再有一次就是陆铭把他带回家，陆森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听见声响抬起头，与玄关处站着的庄见星对视。庄见星跟着陆铭喊了句哥哥，喊完之后就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叫对方，之后就没再叫过。

现在陆森突然提起这件事情，让庄见星有些不知所措。

但好在陆森并不是非要在校门口听见庄见星喊他哥哥才罢休，他松开手，替庄见星打开了安全带的锁扣，又替他将羽绒服的拉链好好的拉到顶，看着他重新覆盖上指印的下巴隐入衣领中。

陆森满意地点了点头，打开车门锁：“进去吧，我周六来接你。”

两人已经商量好把双方父母见面的时间定在了这周周六。

庄见星站在车外冲陆森摆了摆手，小声道：“再见。”

陆森没有发动车子，而是等庄见星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后，这才驱车回了老宅。

正如他所料，陆铭正在院子里坐着等他。

昨天那通电话没有接通，陆铭正憋着气，看见陆森也不如以前那样怂了，直愣愣地走到他哥面前站定，一双眼睛来回地扫视，似乎要从中找到点什么。

但陆森没有给他想要的反应。

良久，陆铭肩膀塌了回去。

“哥，”他听起来闷闷不乐的，“你昨晚没回家吗？”

陆森还穿着昨天见面时的那件大衣，衣摆有不明显的褶皱。

“嗯，”陆森应道，“昨天没回市中心。”

常年的压迫感让他不敢对陆森说出什么重话，只能拐弯抹角地问，：你还记得庄见星吗？”

陆森没回答，挑眉看着他。

陆铭却误会了他的沉默，以为陆森其实已经不记得庄见星了，语气都雀跃了几分：“就是我之前带回家的男生，是我男朋——”

陆森面色一沉，眉眼间都阴郁了不少。

他打断陆铭的话，站在陆铭面前像是一座无法跨越的大山：“陆铭，我跟庄见星周末去领证。”

一点侥幸都没有给陆铭留。

耳鸣让陆铭几乎站不住脚，他不可置信地抬头去看陆铭：“哥，你知道他跟我在一起过的！”

陆森不置可否：“不是已经分手了？”

陆铭被噎得没话说，跟在陆森身后进了客厅。

周柳娟跟好姐妹去逛街做美容去了，宁佳佳也抽空回了一趟家，偌大的一栋宅子只有他们两个人，说什么话都可以没有顾忌。

陆森比陆铭还要高半个头，走在陆铭面前几乎挡了全部的光。陆铭间或抬头扫一眼他哥的背影，突然眼尖地从他衬衫的领口下，看见了一道若隐若现的抓痕。

那道抓痕似乎很深，像是有人搂住肩膀时无意用指甲划过留下的。

想到陆森昨晚和今天的不归宿，某种不敢多想的念头攀上了心头，让他觉得呼吸困难。

陆森在沙发上坐下了，茶几上还摆着周柳娟给宁佳佳准备的果盘，里面水果种类有十几种，满满地摞了几层。

陆森嗤笑，懒懒地靠进沙发里。

心想周柳娟对宁佳佳还真是好得过分。

陆铭没坐，站在陆森面前。

“哥你也知道庄见星是我前男友，”陆铭喉咙发紧，话音沙哑，“跟弟弟的前男友结婚这种事情说出去，你让爸妈怎么做人？”

陆森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脸上的笑带了些讽刺。

明明陆森才是仰着头的那个人，可陆铭却觉得如坐针毡的人是他自己，他连低头都觉得难以坚持。

陆森一如既往地觉得自己弟弟很蠢：“有几个人知道庄见星是你前男友？”

陆铭跟庄见星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周柳娟不可能同意自己喜欢男人，所以在一起两年多都没有主动跟周柳娟提起过庄见星的存在。后来被周柳娟知道了，对方更是恨不得他们赶紧分手，周柳娟把这件事情瞒得死死的，周围的亲朋好友没一个人知道他结婚前喜欢的是个男人。

甚至因为庄见星的存在无人知晓，大家都以为宁佳佳是他的初恋。

陆铭愤愤地咬住下唇，指尖都在发抖：“那你就不怕庄见星跟你结婚是另有目的吗？”

陆铭越想越对，连声音都大了起来：“他才刚刚跟我分手，立马就跟你结婚，哥你就没想过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为什么要跟你结婚？”

就差没直说庄见星的目的就是想嫁进陆家。

陆森却想起那一晚过后跟庄见星的第一次见面。

青年因为被他折腾得太惨，身上还带着明显的痕迹，身形瘦削仿佛风大一点就能被刮走，看向他的眼神却是冷淡和戒备的。

想来庄见星对他的初印象应该跟对周柳娟的差不多，都是冷漠霸权的陆家人。

陆森想不到如果庄见星的目的是想嫁进陆家，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至少在床上不会老是想着要跑。

也不会只叫他“陆先生”。

看够了陆铭的跳脚，陆森拍拍衣摆处不存在的灰尘，从沙发上站起身。

他原本以为回来的时候周柳娟会在家，既然对方不在，他也没有多留的必要。

“陆铭，”陆森收起了之前的笑，“我希望在我和庄见星结婚之后，不会再从你嘴里听见今天说过的话。”

陆铭还想说些什么，可他实在没胆子再开口，被陆森瞪得后背冒汗。

宁佳佳进院子时就瞧见了客厅里的情形，大门没关，她那个新婚丈夫在哥哥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神色难看。

她与陆森的唯一一次见面还是在婚礼上，对陆森的印象还是外面的各种传闻。

——冷静自持、温和却也杀伐果断。

宁佳佳往里走，只能听见一点点话尾，陆森大概真的很生气，以至于视线扫到她身上的时候依旧带着怒气，让宁佳佳脚步一顿，抱着肚子下意识停在了原地。

“大哥。”宁佳佳他打招呼，看了陆铭一眼，不打算掺和他们兄弟两的对话。

陆森没有迁怒别人的习惯，对上宁佳佳时陆表情慢慢柔和下来，得知双方要结婚时他有为宁佳佳不值过，但看对方的态度，似乎也并不在乎陆铭是不是真的爱她。

这一点反而让陆森高看她一眼。

陆森冲她点点头：“最近降温快，注意保暖。”

宁佳佳笑着应下，问他要不要留下在家里吃饭：“家里的阿姨学了新菜，大哥也尝尝。”

陆森拒绝了：“今天就不了，下次带人一起回来。”

说着，他往外走去，在跨过门槛时，回过头叮嘱陆铭：“已经是要做父亲的人了，不要再像以前一样幼稚了。”

陆铭低着头不答话。

陆森也不在乎他的回答，大步走出了院子。

宁佳佳自然跟陆铭也没什么感情，陆森离开之后，她也端着果盘上二楼的卧室了。

果盘是周柳娟特意给她做的，不吃白不吃。

庄见星没跟室友说自己要结婚的事。

先前陆铭出轨的事情，寝室几个同仇敌忾地帮他骂了小半个月，连带着整个陆家都被在被骂，突然跟他们说自己要跟陆铭的哥哥结婚，庄见星怕那几个人听了之后撅过去。

保护寝室老哥哥们的生命，庄见星有责。

庄见星的最后一门考试安排在周六的上午，十一点考完走出教学楼，庄见星才看见陆森发给自己的消息。

对方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准备带他去领结婚证。

庄见星提前把户口本和身份证带在了身上，即使已经有了这么长时间的缓冲，在看见陆森发过来的消息时，庄见星还是不可避免的心跳加速。

他微微弯腰按了按胸膛，感受到手心下过分活跃的跳动。

陆森今天意外的穿得并不是那么正式。

大概是为了配合没有西装的庄见星，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浅棕色的大衣，里面是一件同色系的毛衣，白色的衬衫立领露在外面，领尖上扣着一颗蓝色的钻石。

陆森本就长得俊美，平时规规矩矩穿着西装，看起来严肃沉稳。换上日常的衣着后，和庄见星之间的年龄差无形间被缩小了不少。

庄见星在车外看见，弯了弯眼睛，两人很有默契地都选了浅色系的衣服。

等庄见星系好安全带后，陆森缓缓发动了车子：“东西都带齐了吗？”

庄见星哈出一口冷气，在车厢的暖气下感觉手脚渐渐回暖。

他按了按身前抱着的帆布包，神情有些紧张：“都，都带齐了。”

陆森匆匆瞥了他一眼，在过了一个路口后，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粉红色小熊，塞进了庄见星手里。

庄见星感受着手心里的温度，回过神来，低下头发现那是一个圆鼓鼓的暖手袋。

陆森还是上次把庄见星带回公寓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的手脚很冰，怎么暖都好像无法焐热。

领证的过程中，庄见星都是懵懵的，他的意识好像都被手心里滚烫的温度夺走了。

他和陆森靠得很近，男人身上香水的味道很淡，是比较温和的苦香。庄见星不清楚对方有没有笑，但在闪光灯亮起时，他捏着小熊的耳朵嘴角勾起一个真心的弧度。

制证的过程并不长，钢印盖下后，工作人员把一对结婚证递到两人面前。

庄见星低头看着那张合照，红底衬得他很白，陆森身形微侧，像是想搂住他。

“照得真好看，”工作人员说得真情实意，“祝二位百年好合。”

陆森收下了她这句祝福：“谢谢，我们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