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曲径通幽,翠竹摇曳,清风徐来,带来阵阵清香。那不知名的情愫,在这庭院之中悄然生根发芽,悄然破土而出。
月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在庭院的青石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严浩翔疾步穿越长廊,踏入了那座庭院。他讨厌贺峻霖和别人在一起,讨厌贺峻霖和别人谈笑风生,讨厌贺峻霖和别人接触,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
庭院之内,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气息。贺峻霖静静地坐在窗边,手中轻抚着玉笛,白衣胜雪长发,简单的束起。风姿特秀,爽朗清举,宛如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令人陶醉。
严浩翔走不动道了,他不想继续往前,打破了这独有的美丽。他停下脚步,远远地望着贺峻霖。
盛开的樱花树下,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腻如美瓷。一阵微风吹过,花瓣轻盈飘落,晶莹如雪,细细碎碎。贺峻霖好似听见了他的脚步,缓缓地抬起头,目光与严浩翔交汇在一起。
贺峻霖隔窗望去,目光扫视着窗外的景物,余光瞥到身后的人,连忙收回目光,转眸望向来人,将他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为何打量我?”那英气上扬的剑眉下,一双亮如寒星的眼睛,在他那外形俊朗、线条分明的脸庞上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何时走?”贺峻霖的语气里,透着太多敷衍和客气,严浩翔还是从中听出了疏离和淡漠,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
“明日。”严浩翔还是如实回答了。
“为何是明日?王妈说你们晚上就启程的。”贺峻霖收起玉笛,转身面对着站着的少年。
“我不知……”严浩翔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低下头,不敢直视贺峻霖的眼睛。
“浩翔,别再骗我了。”贺峻霖慢慢地走到严浩翔的面前,他一手拿着飘落的樱花瓣,宽大的雪白衣袖轻柔地垂着。他轻轻地抬起严浩翔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严浩翔近日总是在夜深的时候焦虑,闭上眼睛。在小沙发一隅,用耳朵听。
心跳加速,他感到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热。他抬头看着贺峻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二叔和徐小娘明日要为你去王家登门求亲,待成年之时完婚。”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敲击。
严浩翔的眼神呆滞,眸底黯然失色。他垂下头,迟滞而麻木的双眼中,泛出一丝可恶的笑容。
人在黑暗的气氛下听觉就会愈发灵敏,甚至能够清晰明朗地听到那些框框条条压断自己的声音。
于是慢慢,年轻的肌理们就再也不属于成熟的梦了,只变得不安与沉沉,栖栖遑遑。
贺峻霖自然也本能地害怕,就像亲眼看到许多人,掉进日日庸碌的怪圈里。吃饭,睡觉,吃饭,睡觉。也不乏年长几岁的同辈,逼婚,结婚,生娃,带娃。
他逐渐激动,听不见贺峻霖在一旁着急的话语。
“贺儿!贺儿!这么早订婚只会对你有害,王家一大堆烂摊子事,你不要被他们骗了!”严浩翔的声音颤抖而急切,他用力抓住贺峻霖的手臂。
贺峻霖看着被抓红的手臂,奋力躲甩开手,随后往后退了两步。
严浩翔脸色一变,眉宇间陡然露出凶悍的神色。他咬牙切齿间,脸上掠过一抹毫不掩饰的狠厉之色。
“浩翔?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贺峻霖拿手在严浩翔眼前比划了几下。
窗外瞬间布满了毒瘴与荆棘。一切丑恶的负面情绪都是从一粒尘土、一片纤尘堆积而起,最终内心从原本的纯洁和光鲜,变得充斥着蛛网和灰土。
因为门外这些龇牙咧嘴的毒蛇会用它们的獠牙和毒液划破少年的精神、污染少年的灵魂,这些张牙舞爪的荆棘也会挥舞着手中墨绿色的尖刺,深深的扎入树木的心灵。
“浩翔,我明白,我不娶,相信我好吗?”即使心里很气愤严夫人将自己丢给二房养,但终究不是严浩翔的错,或许他连知情权都没有。
严浩翔松开拳头,退后一步,他看着贺峻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我……我相信你。”声音有些微弱。
细掐算着时间,严浩翔赶着残余的光亮回了房。微枕在窗沿旁,好似清濛濛的细雨将雾揉碎,鬓梢传来刺骨的寒意。
回想刚刚,唇齿间吞吐着袅袅云雾,用指腹轻抹,但见远处明火舔舐着树藤,烫红了整片叶子,在粼粼波光涟漪中荡漾。
雨先行叩响了脆弱的木门。雨珠顺沿着屋脊滚落,房檐上挂缀着青釉的珠帘,轻坠,指尖摩挲着青砾瓦墙,跫音柔声和入雨中,伞沿恰时滚坠一滴水珠,裏挟着贺峻霖的安慰声。
贺峻霖看着严浩翔离去的背影,莫名的难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严浩翔的看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乎他的感受。
庭院中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和压抑。那株爬墙虎似乎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它的藤蔓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诉说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枝头上的枝叶也不再那么繁茂,它们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枯黄和黯淡。
严浩翔回到房间后,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刚才的对话。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到底是害怕从小多玩伴从此消失?还是害怕他与王姑娘成婚?还是……
只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一样,疼痛难忍。
贺峻霖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坐在窗边,手中握着那支玉笛。
贺峻霖好似想通了一般,主动脱离了这荒唐的关系链,也许他并不懂为什么落定只是如此难过。终于逃离这个寄人篱下的生活了,为何心这么痛。
第二日天未明,余晖尚存,月华如水洒满庭院。贺峻霖已起身,心绪如麻,预知今日将赴严老宅,了解与王家结亲之事已成定局。
他立于窗前,凝望窗外,晨曦初露,微光透帘,为其苍白之颜添了几许红润。
忽然闻见急促脚步声,严浩翔匆匆赶到,非要要随贺峻霖同往严老宅。
车厢之内,两人相对而坐,默然无语。贺峻霖眼神空洞,一直不敢直视严浩翔;严浩翔则紧握双拳,泪眼朦胧,显是昨夜一宿泣不成声。
院落外面,一条泥土道路直通远方,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白光,沿路奔走的马车,车轮贴地飞速转动,在车后扬起一条长长的尘土带。
放眼望去,但见一条犹如玉带般的小河贯穿树林,在其间蜿蜒而行,河水澄碧如玉,水流和缓,岸边的水草随水起伏,草尖在水面下顺水飘曳,纤细的小鱼儿在水草间游动,又倏然沉入水底,眨眼消失不见。
如果自己的命运如同小溪潺潺般多好啊!
马车行至严家老宅之前,贺峻霖心生感慨。他回眸望向严浩翔,轻声问道:“你不是今日启程吗?”
严浩翔闻言,眉头微皱,却未立刻作答。贺峻霖见状,心中虽有些失落,但也并未强求。
即使他不说,贺峻霖也略知一二。
贺峻霖盯着严浩翔,细长的眉毛,高挑的鼻梁,尖细的下颚,加上一双明亮得像钻石般的眼眸,时而闪着睥睨万物的神采,让他看起来像只趾高气扬的波斯猫,优美的粉红色薄唇有些刻薄地上扬,带了点嚣张的味道,所有的五官在他脸上组合成了完美的长相。
突然,严浩翔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峻霖兄,此次离别,或许便是永别。但我不想让你在王家受欺负,我必须亲眼目睹王家那群人。”
严浩翔踱步踏至清冷的老屋前,脆声叩响陈旧日的木门。屋旁的青竹盈着泪眼轻晃,俯首凝望着褐锈的铁锁,屈肘推开木门,青的朦脫叠着明黄的模糊,石阶上的点点青苔斑驳,静静偃卧在儿时最喜的竹席上,但见屋顶的云脚蹒跚,滴滴雨露渗落,溅起尘灰酒酿,泛起阵阵涟漪。
原来这间屋子早已被遗忘,或者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呢?
他似乎拿起了什么。似是回忆仍在心中回荡—顽劣好事的他在某天拾起了一本新书,封皮诱人,丽而不厚。
严浩翔向来不喜翻书,这次竟爱不释手,其间道理,换他自己也许也说不清楚。小时候,为体会这本书悲喜交加,为不放手这本书甚至在家门槛处摔了三次,但那体外的伤痕累累早已麻痹无感,他要的,只是这本书而已。
如同书的到来一般,它去得也很神秘,他似乎丢失了一切。他看到了窗外的漆黑—他不会相信那书的消逝。
是那无尽的黑夜欺骗了他的眼睛—到处都是恶煞的尖叫。严浩翔捂耳不及,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华美的封皮、完整的故事和重要的谈话,只有那无形的讨厌鬼在到处泼酒虚无的颜料⋯他倒下了。
醒来时他已身处海外,全身的疼痛使他不得动弹,眼前的白皙和从未见过的医疗器械是他近来未曾见过的,随风卷入耳中的只是门外父母的窃窃私语,这也是他近来首次听得家人的言语。他艰难地蠕动着身子,他很庆幸自己没有想起那本书。
忽有红光刺伤他的眼眸—是那恒古不变的骄阳。前几天还在和书本玩笑盯着太阳会瞎的他死死注视着那轮红日,无论多痒、多痛他都始终不移开视线,他还是麻痹了…似乎那红日便是他的归宿。他的眼神坚定而有力,但眼前的画面却越发昏暗,严浩翔眼中一切都化为乌有,只有那红日的轮廓印在了眼前。
心就像被刚烤红的铁钳触碰着,一下、两下⋯严浩翔真的无法忍受了,他连捂着胸口的机会都没有,他一句句恳求着书房的人给他一次机会,就让他再摸一摸那书就好,就…摸一摸就好。他苦苦哀求着,但书房的人只是快速地翻看着那本书,场景就像他从前一样。
灯光怅然若失,呼吸越发凝重,眼前的星点快速充满了舞台,但那书本却清晰地呈现在光晕的中央,只是不停地被翻动着。离尾页越来越近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竭力嘶吼着:“不!不要再翻了!求你了!”他再也不想再让那本书消逝了。
俄而,最不愿见到的事还是发生了—座椅上的人翻完了那本书,将其放置在书桌上,那书本恍然不见,人形渐渐清晰。他能看到那人在哭泣。
那人到达了目的地,严浩翔最终还是没能赶上一切,那人也消失了,只剩下苍白的灯光下,他,还有一张熟悉的书案。忽而这一切又消失殆尽。
就在他视线里的,还是那个火圈。他感到有一点热,一摸才发现是那两行不争气的泪水,严浩翔似乎找回了什么。至于那本书,那轮红日便是答案。
风拂过他的身子,他还是站不太稳。
“苦杏仁冷泡清酒,最鲜时的莲心配茶,霁青瓶里斜插一支孤零的晚香玉,琉璃瓦上洇着淋漓的秋雨,流染成人间干种水泽。如潮涨退,不见水雾,也不见碎冰,很凉却也足够温和,形容的大约是我们这一类人。”
严浩翔注定是孤独的……
贺峻霖上前一步,去到严家老宅的机会并不多,只是小时候远远见过一次。
举目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四方宽大的院落,四周耸立着泥土的围墙,院门口掩映着几株随风婆娑的修竹,踏进院门,迎面是一座砖砌的影壁墙,转过墙后,豁然看见一座宽阔的院子。
踏入严家老宅,莫名的后怕。他环顾四周,古朴的建筑和静谧的庭院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沧桑。他开始怀疑,王家姑娘为何会看上自己这种无权无钱的养子。
贺峻霖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想了一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出身贫寒,自幼便被严家收养,虽然得到了严家人的照顾,但始终未能摆脱那种低人一等的感觉。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一天能够与王家姑娘有这样的交集。
难道她真的喜欢自己?自己并不出众,既没有才华也没有地位,更谈不上什么财富。那么,她究竟看中了自己什么呢?
贺峻霖又反思自己的过去,是否曾经做过什么事情让她对自己产生了好感。可是,他想来想去,也找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就在他陷入迷茫之际,王家姑娘突然走了进来。
她身穿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寐含春水脸如凝脂,白色茉莉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可只有贺峻霖知道面前这个能让京城绝大部分都爱恋的女人是多么的狠毒,那日在楼阁的神情贺峻霖这一生都忘不了。
“峻霖,你怎么了?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王家姑娘轻声问道。
贺峻霖回过神来,侧头看去,王婉儿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脸蛋微圆,相貌甚甜,一双大大的眼睛漆黑光亮,嘴角也正自带着笑意。
为何有此毒蛇心机?
贺峻霖摇了摇头:“你有什么目的?如果达不到双方共赢的程度,那就免谈。”
王家姑娘听了这话,微微一愣,然后笑了:“我是真的喜欢你啊峻霖。”
她绕开一旁的严浩翔,附在贺峻霖的耳边轻声道:“你信吗?”
妒意如野草一般在他的心中疯长,却总在丝缕善意的微风吹拂下倒伏在地。两股较量已久的念力动摇着他脆弱的信念,令他进退维谷,难以抉择。
“王姑娘,你与小贺改为订婚,今日只是商议,这么亲密恐怕会被世人唾骂。”严浩翔语调轻浮却又刻意加强了“唾骂”二字。
王婉儿见吃瘪,灰溜溜的走了。
“浩翔,你是怎么了,王府与严家是世交,不可如此。”
严浩翔用充满幽怨的目光凝望着他,渐渐发现他那双一贯含笑的眼睛里,贺峻霖心中一寒,不禁垂眸不语,转身而去时。而身后的人眸光里好似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眼角渐渐潮湿,不知不觉间滑落几滴晶莹的泪珠。
严浩翔迅速调整情绪,轻笑道:“最近染上了风寒,胡言乱语罢了。”
贺峻霖想将注满温柔的指尖蔓伸向年轻的人,却在临触碰时又飞快的蜷缩回来,因为泛滥的善意会误我,而清醒理智又太冷,贺峻霖矛盾的拧成一股麻绳,最后打上死结。谁都看不透我,谁都写不尽我,包括神佛和他自己。
傻瓜,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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