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躺在床榻之上,双眼被粗布剥夺视线,麻醉后致使精神力难以释放,身上被束缚,动下手指都疼。身上的痛楚像浪潮席卷裴逸,卷卷波涛滚下,拍在她竭力屏息上游的身上,困顿灰暗之中。
控制适度地吸收外界灵气,终于恢复了几分气力,扩散出灵识,探查此地情形。吵嚷的,熟悉的流水淙淙,太阳光照下的暖阳和煦,和着虫鸟鸣叫枝繁窸窣,和风落下,趟过她干净面庞,轮廓清晰,双颊桃粉有了色泽,神色已恢复不少。
乌发如绸缎散在身上,坐起来,那双凛冽不着情绪的眼被蒙住,一个不甚大幅度的动作,她吃痛,嘶出声,后躺回去,感到后背伤口开裂,铁锈气息蔓延。屋外木门开阖声打断她上手自救的念头,朝源头探去,方注意到屋内浓烈的草药味,还有极度微弱的兽类的呼吸。
知晓是谁,裴逸凝眉,现今不能一剑劈了那牲畜,是她平生之辱。步伐轻慢,有裙摆拖拽,她听了会儿,甚至没有任何犹豫,在对方盛好汤药后,配合一口咬住瓷勺,饮下药水——
“唔…”品尝着难以下咽的口感,味同嚼蜡酸苦至极,忽视吐出来这念头,强硬把那点咽下去,瓷勺再接触她唇附近,裴逸却不肯张口了。
明她意思,女人不再强求,替她掖好被角,瓷碗搁在三米外木桌上,屋内频繁踱着步。
不似救济世人的医仙子,亦非世外独居的高人,裴逸的头脑不再昏沉,睡的足够,她又吸收了会儿此地单薄的灵力,支起身子,对着女子所在方向招手,命令似的语气道,“烧一桶热水,我要沐浴。”
啪嗒一声,是扇子脱落掉到地上的声响,饶是女子再如何,想过裴逸可能不会道谢,起码该是拘谨拒人的态度,双方甚至不知道名姓,而她只是捡了她,怎的…
“还有事?”扬起下颔,试着下榻,她疼出一身汗来,娇弱的姿态似易碎陶瓷,所作为却截然相反,这方裴逸欲二次尝试,一道不屑异常愤慨清脆出听的女声入耳,她顿住。
“奸人,她救了你,这就是你对恩人的态度?粗俗!不堪!我呸!”
听着不断入耳的嫌恶话语,裴逸些许紧绷的表情舒展开,眉如远山唇角微翘,侧开身子,新旧的血迹全交融女子临时止血的粗布上。她掩着唇角,头颅低垂,宛若囚笼怜爱高倨的豢养家宠,神采漫漫我见犹怜。
皓腕白皙,褪下外层沾血的衣物,裴逸勾起抹笑,状似漫不经心,虚扶榻沿落落得体,道,“看够了?”
慌乱地拾起惊异中脱手的扇子,女人语气支吾,不敢再看她。小跑出去阖上门,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开门后劈柴倒水的声音不曾消失,火焰燃烧噼啪,裴逸卸力,没再继续。
房内无声。裴逸躺了会儿,突然嗤笑一声,祭出长枪直直戳在野畜距离不过一拳的地面,入木三分,指桑骂槐道,“不是端的正人君子般?男子换衣,就不知回避,再多嘴一句,下次它插的就不是这了。”
那女人该是知晓她不是男子,不解她衣替她上药,此处就疑点重重。怒骂她的小畜生看不出来,裴逸一番推敲看的真切。她这话指着屋内唯二的生物骂,偏算对方隐有察觉,凭它那脑子,估计也理不出所以然。
正常而言,一个女子捡到伤人,第一时间不是送医,便是有几分本领。屋内弥漫的草药气息,正是映照了这一点。
不为她换药干捂着,单提件件来看,显然对方是打着她性命来,但取她命又救她熬药,显然不可能,裴逸先前只隐隐察觉,对方或许有求于她。
对她试探逾越要求的顺从,刻意放低的姿态,明面上告诉她:有所难言,或是交易或是利用。
唯独她百思不解的,是女人何故故意拖延她的病症,刻意拖慢她的恢复。
疑惑点层云被揭开,裴逸暂时割舍这些困顿,能够彻底止住身后的血了,身体基本灵活受控后,她扩散神识。一面探究情形状况,一面下床,熟悉周遭环境。
手接触蒙眼的纱布,两处眼眶鼓鼓的,好在没被外边的庸医挖了去,不过稍微尝试睁开,便阵痛连连。挪到矮桌的位置,裴逸俯身,鼻尖轻嗅那碗药汤。
而后带有几分忌惮跳开三米开外,仍是无法接受。
恰逢此时,屋外脚步声渐近,裴逸能听得沸水滚烫,重新坐了回去,手肘撑在床榻,耳里听着动静。女人的动作轻缓,俨然真成了她的病人,进来时,手上提了一壶滚烫开水,蒸汽腾腾往上冒,茶壶盖子被顶出声响。
那碗难闻汤汁被她拿起,倒在窗外绿草上,浇灌的一片繁茂,续上一杯茶水,女子才转过身去,带起一阵身上独有的荼蘼香,淑女姿态,万般柔华,“好了。”说着,她上前几步,伸出手似要搀扶她。
知她用意,裴逸挪个位置,自顾着起身,把身上包裹的像粽子被血浸染不堪直视的几团粗布扯下,也不管人有没有看到,她摇首道,“不必了,男女授受不亲。”
对方顿住,没料到前一秒厚脸皮“差使”她烧水沐浴的“男人”,这时候竟也说得出此番话。目光在裴逸理所应当的脸上扫过,瞥了一眼对方不明显的前胸,女人抽抽嘴角,“是我不对。”
让出一条路,裴逸往瑟瑟发抖的小畜生那儿赶,没等龟缩一团的小团子有所反应,她狠狠一脚踹去,那物不似她印象的体格庞大,甚至比起她预估的,更小更软。
粗略勘察过后,裴逸睚眦必报的性子,自是容不得眼中沙安然无恙,那一脚是攒了力的,狗儿砸在木墙上,陡然发出一声狗叫,两眼一翻,口吐白沫。缓缓栽倒下去,身后撞的木板上,出现的是一坨圆形砸痕,木块凹下去,质量不怎么好,有碎木在其上咯吱作响。
女人:“它……睡过去了。”
没有怜悯地踢踢昏过去的狗子,大致丈量了下体格,约有她一个小腿大小。没有多余理会,裴逸跨步出屋,临了,她手搭在门框上,朝后望了望,可惜眼睛被蒙住,看不出什么。
“给它也熬碗药补补,没问题吧?”她问,指了指已经被女人抱在怀里查看伤势的小畜生。女人迟疑会儿,略微思忖,道:“可以……”
没等她说完,裴逸扭头就走,不留一个心眼。脚下险些踩空,抓了抓身旁的矮木栏,才注意他们这木屋有几级台阶。
深吸口气,裴逸仰头望天,双手背负,摇摇手,摆正姿态道,“无妨!备好午饭,沐浴更衣我要用餐。”
这方来不及坐下凳椅,替自己斟一壶热茶的女人,“……好的,”她放下茶壶,问,“有什么忌口的吗?”
“不要苦味。”略略思索,裴逸答。那抹玄色身影,依旧那么出泥不染,端的翩翩郎君月华清高,女子怔愣几秒,余光撇到裴逸依旧插在地板上,泛着冷光拒人千里的长枪,托着腮,长长叹出口气。
造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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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