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正是江南夏季最热的时候，街上行人大多数都是无精打采的，一家花店附近却有着格格不入的热闹。

有一少年速度飞快地骑着自行车，一边急促地按着车铃，一边说着与他这莽撞行为十分不符合的话:“抱歉，请让一让”。突然，少年来了个急刹车，最终停在了这家花店门口。

他气喘吁吁道:“李奶奶，麻烦帮我打包一捧郁金香。”

“是小夏呀，隔老远就听见你嚷嚷了，这次又是谁过生日啊？”李奶奶笑着说。

“是我妈”夏星恒眼睛笑得亮亮的。

“上次不是生日，是母亲节。”

“哎呦，你看我这记性”李奶奶摸了摸自已经半白的头发。

“你是要郁金香吧，我这有点忙，等会儿啊。” “安安，打包一捧郁金香 ”她冲着里面吩咐道。

“好”从里面传出了很轻的回应。

那声音很像夏夜的微风，可以轻易地拂去燥热。至少夏星恒是这样认为的。

“李奶奶，您这花店可算是招人了” 李奶奶的花店是今年新开的，她有一定年纪了，手脚多少有些不便，几个月来一直是自己一个人打理花店，不见她有什么亲戚来帮忙，也不招人来帮衬一下。

“不是招的人，是我孙女嘞。她之前一直有说要过来帮忙，我不让她来。”

“为啥呀？”

“她那时候快中考了，我哪能让她来呢，这孩子硬是说自己成绩很稳定，坚持要来。我知道她是怕我累着了，但不行就是不行，中考可是大事啊！这又不是什么重活，难道我还拎不动一捧花，你说是吧。”

“是的，李奶奶”夏星恒笑眯眯地，他第一次见她说话这么有精气神。老太太一提起自己的孙女就滔滔不绝，嘴上说着嗔怪的话，眼底却满是慈祥。话刚说完被李奶奶唤作安安的女生就捧着郁金香出来了。

女生把郁金香递给他“你的郁金香，请收好。”

好漂亮的女生， 夏星恒愣怔了一瞬。

“好的，谢谢。”他连忙接过并附加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不客气。”女生也笑了笑，便又返回了里面。

夏星恒也不多做停留，付完钱后，蹬上自行车就匆匆往家里赶。

只听“嘭”的关门声，夏星恒在玄关换好鞋子朝着客厅走去，果不其然听到了母亲的警告。

“你又毛手毛脚的，下次再摔门就和你爸一样把地拖三遍”

“你俩这是又在编排我？”夏父的声音从书房传来。

“没呢”

“说你地脱得干净”母子二人一唱一和。

“妈”

“干嘛”

“妈你看我” 见林母露出了疑惑的眼神，夏星恒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Surprise ，生日快乐啊妈。” 林母看着眼前一大捧郁金香，忍俊不禁，伸手摸了摸夏星恒的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身高抽条，她发现已经要仰头才能看清自己儿子了。

“谢谢星恒”林母双手抱着郁金香，说话的声音都比刚才温柔了不少“妈妈很喜欢”。

听到这句话，夏星恒笑得更开心了。

见夏星恒衣领歪了，林母伸手正了正，末了，还拍了一下他的头。

“我这是生了一个傻儿子，怎么那么爱笑？”

“妈~”夏星恒搂着母亲的胳膊说“人是富有感情的动物，悲伤会哭，害怕会恐惧，嫉妒会使人面目全非~”

“我会笑，是因为我感到快乐！”他突然提高了声音。

“行了，别贫了”林母被他逗笑。

“叫你爸出来吃午饭，他一进书房就没点时间观念。”

“收到，母亲大人。”待夏父出来后，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坐在餐桌前。

“今天是你妈妈的生日”夏父对着夏星恒正色道。

“是的！”他回以正色，实际上是在憋笑。

每到煽情的时候夏父就很变扭，现在还对着他用一种报备的语气来引起话头。他曾笑着问过妈妈为什么会喜欢这么不解风情的父亲。

“因为他深情又专一。”恋爱脑妈妈和属性迷惑的老父亲。

夏父倒了一小杯白酒“我们一起敬你妈一杯。”

夏星恒端起果汁，嘴角上扬:“妈，真诚地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年轻！”

“好，快吃吧，你下午不是还和蒋宇帆约了打球。”

“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还有半个月就是高中生了，要收收心，你高一内容学完了吗，净想着出去玩。”夏父语重心长。

夏星恒拍了拍父亲的肩:“把心放肚子里，你儿子我在任何事上有麻烦都不可能在学习上有麻烦的。”说完勾唇一笑。

“好！我希望你永远都有这份自信。”

“没问题！”

————

江夜送完今天的最后一单花正准备往回走，还没走几步就见前方有人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哟，花店生意挺好，赚了不少钱吧！” 开口的是个光头，很明显是这几个人当中的老大，他的几个手下虎视眈眈的盯着江夜。

“怎么没钱还债呢？”光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齐志伟的债主?”明明是个问句，江夜说的却是肯定的语气，这种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找上她了。

“知道我们是谁呀小姑娘，这倒是给我省事了，拿钱来！”

“没钱。”江夜回答的很坦然，漆黑的眸子就这样直直地望着那几个不怀好意的人。

“你还跟我说你没钱！”

“……”无声的对持。

光头上下打量着她，那目光非常露骨，让江夜感到有粘腻的蛇在自己身上游走，挥之不去。

光头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油腻极了，末了说:“没钱也行，你让哥几个玩玩，舒服了，就放你走。”

他话音一落旁边几个歪瓜裂枣就蠢蠢欲动“就等着大哥你这句话呢！”

“都给我上，把她逼到巷子里面去哈哈哈哈，冤有头债有主，父债女也要偿。”江夜随着他们的靠近缓步后退。

————

篮球场上。

“星恒，求求你去帮我买一瓶水吧，你兄弟我快要渴死了”蒋宇帆毫无形象可言地躺在草坪上对天喊道。

夏星恒用脚踹了踹他“你是虚狗吗，自己起来去，谁打完球不累。”蒋宇帆一咕噜爬起来“谁虚了，你爷爷我健壮的很。”

“是吗，那健壮的孙子去给你爷爷我买瓶水。”夏星恒笑着说。

“靠，这便宜你就非占回来不可，我不管，你去给我买，别忘了上次可是我买的！”说完他又躺回去了，还不忘用眼睛疯狂示意夏星恒。

“行吧。”他沿着林荫小路往篮球场附近的小卖部走去，还没走近就隐约听见了的打斗声。心道:世上热闹千千万，不能凑的占一半。

虽然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于是发现: ！几个大男人在殴打一个女孩，不对，……是一个女孩在单方面殴打几个大男人?还是歪瓜裂枣的大男人……

大脑还没做出反应，身体就已经到了闹事的巷口。

四对一，还是对一个女孩子，这群人心是真的黑。话是这么说，但现场的现状是:一个瘦子和一个刀疤脸已经倒地不起，似乎是疼的不行。剩下的非主流和光头血条应该只剩三分之一了，看得出女孩身手很灵敏，像是专门练过格斗，防御得游刃有余，她力道不算很大，但攻击直切要害，动作也干脆利落。

毫不意外的是剩下的两位全倒地了，令夏星恒意外的是看上去最强壮的光头竟然是先倒下的那一个。

啧啧啧，他再也不说蒋宇帆那小子是虚狗了，人家至少还能再坚持半分钟。

夏星恒抬起目光认真打量着女孩，她刚刚收手后由单膝跪地到慢慢站直的模样真…怎么形容呢，英姿飒爽！

就是这脸，怎么越看越熟悉？这不就是花店李奶奶的孙女吗？！

“安安?”夏星恒轻唤了一句。

江夜转头看向他，她眸子里的寒意还没退去，看到她这样的眼神夏星恒也不惧。

跟之前真是判若两人，一个人真的会有两面性吗?

一打四还是有些吃力， 江夜把呼吸调整过来后状态才好了一些。

“别乱叫人。”她冲着夏星恒说。

“啊？”

“还有，不准告诉我奶奶。”

夏星恒最关心的问题是“他们为什么找你麻烦?”还被你揍成这样。

“你没必要知道。”她声音依旧很轻，与之前相比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就好像淬着冰的温水，可是温水里怎么会有冰呢？

她没再给夏星恒说话的机会，往自己来时的方向独自一人离开了，形单影只。

这次时间充裕，夏星恒盯着她的背影多看了一会儿。她好像一棵挺拔的小松，也可以是一只灵活的猫，亦或是江南变幻莫测的雨季。不是，我在想什么。他嘴角带笑，摇了摇头，跨着长腿进了小卖部。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这下是真的要渴死了。”

“给你，拿去。”夏星恒把水朝他扔过去，蒋宇帆顺势接过 扭开后就猛灌了几口。

“你刚到干嘛了，买水要不了那么久吧，怎么，那小卖部老板给你介绍她闺女了?”

蒋宇帆见夏星恒看自己的目光开始变的阴森森。

“唉，你别这样看着我啊，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再说了，我羡慕还来不及呢。”

“刚刚去凑了个热闹。”

“what?”

“还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

“哈?”

“谁啊？”

“你不认识。”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认不认识！”

“你认识安安吗？”夏星恒看似随意道。

“……不认识。”大哥你从哪找的这么亲昵的名字来忽悠我。

————

九月初，一如既往的开学季，大街小巷热闹连成一片。夏星恒今天起得很早，就是为了避开人流高峰期，很明显不仅他一个人这么想，目前路上堵的要命。

现在是上午七点半，不算晚，就是还不知道要在路上堵多久。

于是他把自行车锁了，走到最近的公交站台搭上了会经过浙大附中的环城公交。

车上的拥挤程度也不输于马路，但至少是可以往前进了。

公交车一开始的速度就如同在老年慢步，到了开阔地带后，司机算是彻底释放天性了。车上的乘客们就像是同一片地里的芦苇，随着风，不对，是随着司机的刹车与启动来回倾斜。

又是一次刹车，“唔。”夏星恒的胸口被人撞上了，对方的额头还磕在了他的锁骨上。

“抱歉。”

“没关系。”夏星恒低下头想看一下女孩的额头有没有事。

一张清秀的脸落入眼底。

又是安安?

好的，迄今为止第三次遇见她了。

“你盯着我看干嘛？”江夜的声音明显有些不悦。

“我锁骨挺疼的。”夏星恒面带痛苦说道。

“我道歉了，你说没事。”江夜不理解，这人怎么一见是她就秋后算账。

“所以我想看看你的额头。”

“看出什么了?”

“红了一块。”江夜皮肤白，导致那抹红更是清晰。

“无聊。”她往后稍稍退了一点，和夏星恒拉开了距离，但人太多了，实际上两人还是靠得很近。

江夜认为这次的司机一定是个莽夫，因为她再一次磕到了自己的额头。

“我没有手拉环。”

夏星恒刚准备说没关系，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安安这次连抱歉都不说了啊？”

“我……”江夜才说了一个字就又撞上了夏星恒。

……唉

夏星恒被气笑了“我把拉环给你吧。”

“不要。”

“嗯?你要再来一下我可受不了。”

“你要撞我一下我会倒。”

“我站着绝对比你稳。”

“不信 ”

江夜抓住了夏星恒的胳膊“这样不就行了。”

“也行。”夏星恒嘴唇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