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血缘溶于水,裴逸跟周家上下约莫十几个兄弟姊妹一半的传承亲缘,长辈这些年多有关照,裴逸自然以礼报之。
初时她的计划,是避开周家追查人,待出了此带,随便寻个山沟丢弃袋中的定位灵仪,此番行动,暂且没有正面冲突的打算。
不确定行列中有没她插的人手,裴逸本不多逗留一日,见到眼熟人,混了个面熟,欠上二十两黄金。
她立在树下,面冠如玉贵气公子,看一眼风都清甜,生的不是偏刚硬的相貌,反而青葱白面一般,直直是个玉面文绉的俊俏书生。手执狼毫笔,蘸墨行字,章法从容入木三分,下笔锋行锐利苍劲,午间明媚落在她身上,忽而随着枝叶飘动,点缀她澄净恣意的面庞,远见少年郎英姿卓越,一袭黑衣挺拔而立,若是计较起来,裴逸就是不修道,凭一张脸嫁入高门做赘亦是出路一条。
这么一张上品级的脸,生在一个赖账的泼皮无赖身上,张儒孔状似惋惜态,在裴逸别头看他时,又恢复那般大能模样,趾高气昂。
裴逸揉着略些酸的手腕,毛笔连同她的欠债书一齐躺在简陋木桌上,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朝张儒孔招手,“写完了,老头,我有些困了先走了,收好物证。”
不理会身后人乘凉之余被她这话呛的眼前一黑,裴逸闪身进了附近一间客栈,订了间上品房。那小厮一开始瞅着裴逸,出于职业素养问了一句,“客官,一人住否?”
裴逸耸耸肩,问,“你看我像几个人?”
“…一人?”小厮问。
她又恢复了那抹平静的笑,一锭银两就这么花出去,裴逸道:“两人,上品双人间。”
被伙计热情迎着进了口中楼内顶好的那间房,及至门口,拦下伙计替自己开门的手,裴逸道,“我自己来。”
这可是客中的罕见豪爽,生怕一个不周到触及客人忌讳的伙计笑笑,讪讪收回快搭在门框上的手,点头哈腰连应着,“是是是,那我就先下去了,公子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廊道寻我们。”许久不见这般市侩面孔,裴逸旧时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抬手赶人:“嗯,本公子自有安排。下去吧。”
同于这座小镇,屋舍雅然不俗,即便此方小地之内,屋内缭绕燃起的是尤其常见的檀香,一面屏风辟开两层,一面清幽雅静,床头有绿植静心,床木以红木组制,俨然一新,地面在光照之下不见灰尘四溢,显然洒扫过,典型的屋中摆设,不显贵气却漫温情舒适。
房内主以大红色泽,屏风另一面的主空间,宽敞的地带皆是家具用品,木柜古琴字画书卷,靠阳那面,分出两扇门的距离,此面环山,人从里边踏出去,俯瞰见小镇山水诗画,走廊有木栏围护,闲静心趣来了,于此偷得浮生。
临到夜幕时分,裴逸只要了一把躺椅,舒坦地捧着那张地图,日照洗淋徘徊困倦清醒,期间伙计询问过几次是否需要备些吃食,被她拒了回去。
安闲躺在椅上,屋内静的只有嘎吱嘎吱的竹块之间的摩擦声,身上披了件薄薄的床上新拿的被子,身下垫了软垫,偶尔搭在扶手上的指节哒哒几声,姿态慵懒,雀儿闷气后的主人上手时稍稍的歪头似的,在心尖轻轻擦了一下,令人升起几分爱慕之意。
裴逸与可供调笑的玩物最大的区别就是,鸟类受气会向豢养的宠主妥协低头,拔下毛羽姿态讨好,裴逸会挑断他的手脚筋脉,探讨人体极限,或许阁下愿入轮回境一遭,祈祷莫落她手。骨中的傲慢不容许他人置喙,她完好继承了周皇族的冷情寡念,带着种埋藏深底的疯劲,灵魂内里生而腐蚀败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先前腹中饥饿,属实狼狈。裴逸是修道之人,本不该一次传送消耗到头昏脑胀,精神力不济,归根是自小落下的病根。
现今的世界修者丛生,百岁以上不甚稀奇,修道又有人灵之分,二族皆以修圣成神为己任繁衍发展,而今互不干扰起码表面平和。
人族修道,不同于灵族生而怀有内丹,当务之急即是筑基,筑基一看资质天赋一看能力强弱,筑基成功者皆是六行之间,所谓木火水玄雷术其中之一划分所长。
人们通常称之为“灵根”,有单悟其中一行者,人们称其天赋异禀或有大作为,偶尔差上几许的,领悟两行,也可得一声资质平平多多历练才是。
领悟一形灵根,不代表其他缺差,相反,只是六行皆通,独独那一行最出色。更容易探寻正确道路,精修此道,失了错误几率,此类人也更容易成修道中佼佼者。
裴逸幼时不受重视,除却生母本不讨喜周王府轻视慢怠的缘故,她生来便被扣上“废物”的帽子。裴笙不顾禁忌测她灵根时,裴逸不过四岁。
修道之事如同饮水吃饭,不可逆道而行随意窥探,裴笙的一番奇人行径,非但没测出裴逸好灵根,本不算优品的根基,被动提前挖掘的灵根足以给她一大重创,裴逸夜里便发起了高烧。
罪魁祸首在门外咒骂,一会催促一会驱赶,疯癫的咒骂和下一瞬的关怀,裴逸看没看一眼,绷紧的脸因高烧滚烫显出些孩子的稚嫩,之后再也没主动瞧过她这位姨母。若是裴逸本身该是废灵根,被这么一折腾,能活着已是命大,造诣是痴心妄想。
后来即便弥补短缺,也只能到如今地步。
手中升起团火焰,映照她不带笑意的脸,周围暗淡下来,裴逸还穿着那件黑衣长袍,立领微遮挡她下颚部分,生的棱角分明,不算平静的梦,她欲要唤伙计洗漱,心神恍惚一霎。
背对夜空玄色里,蓝蝶振翅奔来,磷粉在虚空绽开,烟火绚丽,她回首,抬起手接,盈盈落在她食指,好友传话从里面进她识海。
“且安,你的人帮了我一忙,现困在我族类下狱吊着半口气,我听妖族同类言过,人族修士的血肉大补,几日里我无事便观摩那小子剔骨嚎叫,用参丹催着他生肉,往复持续,待你归来,我们一同饮血……”
“知道了。”裴逸对重墒没好感,也没到同类相食的境地。她不鄙夷对方的行为,没必要冒着食同类遭天罚的危险罢了。
万族不相食,禁修泯人道,不踏白骨升,不涣逆道行。成仙四不沾,裴逸志不在灭人性,对这种行为报以鄙夷。
放飞灵蝶,恋恋不舍围绕她转了几圈飞去,逆着晚间清流,吹拂她发梢,裴逸垂首扣动扳指,唇角张合,她道:“出来。”
隐蔽暗处的身形动了动,在她意料之中,那抹玄色从树荫斑驳分割出来,跟黑色融为一体最是掩饰好的人最先露出破绽,在其余周家暗卫目瞪口呆反应的前一霎,他窜出,稳稳跪在她面前,她居高临下,冷眼看他卑躬屈膝,总揽收尽,约七八人埋藏。
“八王子。”熟悉的面容轮廓跟记忆重合,他的目光没有僭越,稳稳落在地上,声音轻柔带着股鼻音。
“还不出来?”裴逸面上一副无所谓样,踹在跪地的那抹坚实背影上,没等暗卫吞吐窜出,裴逸祭出灵阵,不等几人求饶,正欲施行阵法毁尸灭迹,跪地虔诚的少年脸色慌乱,道,“王子,不可,这都是我们…这都是你的人!”
法阵赫然闪着火花刺啦,裹挟几人,裴逸下手重,不顾忌对方如何,本着弑杀灭迹的目的,催动灵阵时冲天的火光将他们眼前视线吞并,被火刃擦过的身体撕裂般疼痛,火绳凝结汇聚吞并几人,火球隔绝声音,外表蒙了层暗色物质,叫旁人瞧不见感不到冲天热量,只要她收手掌,这群人就会彻底安静。
准备大开杀戒的裴逸松懈下来,又踹了他一脚,这回是惊的,她道:“我的人?”
松了力道,她自风中站立,等着少年下文。少年拍拍沾灰的衣袍,指了指几人,“王子,先放人吧,其余的我来解释。”
她正要解除阵法,少年又惊呼一声,裴逸凝眉看他,无语道:“有事?”
少年指了指最右边一脸彷徨劫后余生的被火燎烧晕厥过去的一个暗卫:“那个不是我带来的。”
“烧了。”一锤定音,再看去,粉尘碎末泛着火花自空中爆开,落在林间的小叶上,纷飞在虚空里,鲜活的生命永逝,化作泡沫粉尘,游离在青邬镇尧天客栈向阳的后山里,存活的如同蜉蝣蝼蚁,光怪陆离的黄粱一梦。
少年只是默默看着裴逸,或许,暗卫的性命生如蝼蚁匆匆过客,哪怕灯明一刹,他也希望能于暗处协助她。起码,不要死的跟那眼前蜉蝣一般,他清楚知道,他多想让裴逸记住他,于
她生命划下刻骨痕迹。
人修境界:筑基⇒结丹⇒踏虚⇒上善⇒入境⇒诸圣⇒奉尊⇒成圣⇒渡劫入上界(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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