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肖战再也没去过紫色，甚至于将近一个周都没踏出家门一步，因为他生病了。

　　他神智不清的窝在床上断断续续烧了两天，要不是肖宣给他打电话，他甚至怀疑自己那时候可能就活活烧死在家里都没人发现了。

　　肖宣吓得够呛去叫了医生赶过来连夜照顾，到了第三天晚上发热才退了。肖战似梦似醒间看着肖宣坐在床边，红着眼抓着他的手。

　　等身体完全康复也是一周之后的事了，肖宣将笔记本和一些日常的办公细软都带到肖战的公寓，就连办公也在书房实打实的守了肖战一个周。

　　肖战本来想取笑她小题大做，可是脑子里恍惚而过的片段里，他看到肖宣哭了。抓着他的手倔强的转过脸去抹眼泪，他从来没见他姐姐哭过。

　　肖宣以为他不想活了，两天发烧烧的神志不清，除了床头柜上那两口水以外就什么都没吃了。肖战从小乖巧懂事，从来都没让她操心过，她不知道自己弟弟怎么了。

　　从小到大无论家教老师言辞多么苛刻、亦或是任何人任何事，肖宣都像个超人，肖战都忘了他这个姐姐也会担心也会难受。

　　这一周肖宣要做什么肖战都没反对，他觉得自己太幼稚了，守着就守着吧，她能安心就好。

　　肖战推开书房的门给肖宣递了杯水进来，肖宣从一堆公文里拔出来揉了揉眼睛，问：“那个美院招聘讲师的那个职位，你想的怎么样了。”

　　“可以啊，反正我现在也是个闲散人员。”肖战笑笑。

　　肖宣给他找了个工作，帝都的一个高校做外聘教师，左右他闲着也是闲着，给自己找点事做也好过每天在家瞎搞。

　　每天去上课，至少还可以找人看着肖战。放任他在家里窝着，肖宣真的想想都后怕。

　　“再过几天，等身体完全好了，我叫他们校领导来找你聊聊。”

　　“我早就没事了。还是我过几天去学校吧，别搞特殊了。”肖战走到肖宣身后帮她揉着肩膀。

　　肖宣下意识的想开口拒绝，抬头对上肖战的眼睛语气软了些：“那我送你去。”

　　“姐，我真的没事了。活蹦乱跳的，我叫司机来接我就好了。你这些天都没怎么睡好。肖战扣上肖宣的电脑，拍了拍肖宣的肩膀。

　　“公司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别操心我了，我真的没事了。”

　　肖宣看着肖战不语，肖战笑着举起三只手指：“我发誓，我下次如果身体不舒我绝对不强撑着，一定马上给你打电话。”

　　肖宣过了许久叹了口气。

　　“战战，你要好好对自己，姐姐真的会心疼的。”

　　肖战任职的高校在B市的大学路，等他办理好入职申请敲定课程就已经是将近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没想到他再次见到王一博是在学校的门口。

　　美院南门的对面就是B市的一类舞蹈学院，他看到王一博的时候，对方背着一个运动桶包，慢悠悠的从舞蹈学院的小门往外走，身边的两三个男孩聚在一起说笑着什么。

　　王一博头发还是蓝色的，格外扎眼。就是剪短了些，比这之前的长发看着利索许多。

　　他以为王一博不上学了，没想到还是学生。

　　说起来，汪卓说王一博跳舞好，他还没见过王一博跳舞的样子，两次去紫色都没见过。

　　王一博一行人站在路边，大概是在等车，他站在叽叽喳喳的一群男孩中间低头玩手机，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哎，看那边。”

　　一个黄毛的男孩搭上王一博的肩膀：“那个好像是美院新招的外聘教师，海归。在国外的时候好像就挺出名的了，我家宝儿说他来了之后美院的学生都疯了。油画系一天天的都快被挤爆了。”

　　王一博还没说话，另外一个人先凑过来插了一句：“确实挺帅的。”

　　“帅哪够啊，人家是肖氏的公子，”黄毛又补充道：“家里直接给美院捐了栋新图书馆，高学历长得帅又多金。换谁谁不喜欢。”

　　王一博撇了黄毛一眼：“你怎么这么八卦。”

　　“还不是我家宝儿天天在我耳边肖老师长肖老师短的。”

　　“……”

　　王一博刚想开口说话黄毛就拦下了出租车。

　　“博哥上车。”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王一博不由分说的把黄毛推进车里，招招手目送他们离开。

　　王一博没上车，肖战可犯难了。他也不知道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毕竟他们上次是不欢而散。

　　不过没等他考虑多久，王一博就朝他这边走过来了。

　　“等车？”王一博在距离他还有一米多的位置停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肖战今天跟在酒吧的时候很不一样，金丝的眼镜和浅色西装，很有几分为人师表的感觉。

　　“嗯……司机路上堵车了。”肖战的声音很小，他都不确定王一博站得那么远能不能听到他说话。

　　“你一直在这当老师吗？”

　　肖战有些诧异，王一博怎么知道他是老师？毕竟站在学校门口也不一定就是老师吧。

　　“刚……刚当不久。”肖战说。

　　王一博点点头：“聊聊？”

　　“好。”

　　“带我看看你们学校吧。”王一博说。

　　“……好。”

　　肖战真的觉得自己摸不透这个人，明明年纪比自己小，心思却比他深沉。

　　想着想着，王一博突然停住，一转身肖战没反应过来，险些撞在他身上。

　　“你让我自己走么？”王一博说，“一直走在我后边，我不认识你们学校的路。”

　　肖战奥了一声，加快脚步跟他并排着：“其实我也不是很熟，学校太大了，我现在还会迷路。”

　　王一博没说话，气氛尴尬起来。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王一博主导谈话，说着说着他自己又突然不接茬了。

　　肖战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们走着，天上突然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这是B市的初雪。但是气温还不到能积雪的程度，这些雪花还没等落地就消散了。

　　看得出来，肖战在学校的人气确实很高。

　　他们一路走着，只要是迎面的对上的学生，基本都会笑眯眯的冲他打招呼，叫肖老师好。

　　肖战总是笑着点头回应，温文尔雅。

　　他们走到湖边，随便找了条长椅。王一博先落座，肖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他身边坐下。

　　“这个还给你。”

　　王一博递过来一个东西，肖战定睛一看，这不是上次在酒店他扔给王一博的卡。

　　“……”

　　“这卡我没动过，我们做了两次，你来我往的，就当两清了吧。”王一博只穿了个卫衣，明显是过于单薄了。他哈了口白雾搓了搓手，望着远处的湖景：“以后就当我们从来没见过吧。”

　　这次轮到肖战沉默了。

　　他搞不明白王一博图什么，如果说一开始他们之间是交易，王一博做过火了，这场交易自然不会再继续。

　　可现在王一博不要钱，那他们两个算什么？

　　“这是你应得的。”肖战捏着那张卡，半天才憋出这一句。

　　王一博没有一点犹豫，起身拍拍衣服：“我不缺钱。”

　　说完转身就要走。

　　“我想了很久，你那天说的话。你说的对。”肖战的语速很快，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不想叫王一博就这么走掉。

　　“我想做出些改变，我不想在被动的迁就了。”

　　王一博转过身开口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能不能留在我身边，”肖战说，“我想忘了他，可我自己做不到，我想让你帮我。”

　　“我凭什么帮你？给我钱吗？可我说了，我不稀罕钱。”王一博自问自答，又缓缓补充道：“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钱。”

　　“肖战，我这个人贪心的很。所以，别再靠近我了。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现在到底能不能真的放下那个人。我们的关系就停在那天晚上就好了。”

　　王一博面无表情，说的话比现在飘雪的天气都要冷一些。

　　肖战紧紧的攥着那张卡，雪花落在他的镜片上化成水珠。王一博原来也会有这么陌生的一面，很冷漠，很不近人情，就算对陌生人，也不至于这么冷冷淡淡。

　　“是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还是你有受虐倾向？”王一博两手插在裤兜里，站在原地远远地打量肖战。肖战穿得也很单薄，手冻得通红。

　　他嘴上说着，心里却揪了一下，像被成千的蚂蚁啃咬，王一博咬唇：“我那天晚上说的话不够难听？”

　　看DV的时候他会心痛，强上肖战，说那些激怒他的话的时候，他也会心痛。王一博烦透了这种感觉，情绪被人牵着鼻子走。

　　肖战仍是不语，坐在那低着头。

　　其实原是没什么，这份爱他等了很久，既然遇到爱就爱了。至少那天在紫色的厕所隔间强吻肖战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可是现在不行，肖战心里根本装不下他。

　　王一博觉得自己倒也还不至于这么卑微。

　　王一博摇摇头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不想做替身啊……肖战。”

　　可惜，他们隔得太远，王一博声音太小，肖战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如果这个时候肖战眼镜是清楚的，那他大概就能捕捉到王一博向他投来的眼神中，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丝无奈。

　　打破这弥足的沉默的是肖战的手机，他的司机到了。

　　肖战挂了电话，木讷地问：“你的衣服我都叠好了，你什么时候来拿？”

　　他们都懂，这是肖战抛出的最后一条橄榄枝。王一博上次塞进洗衣机里的衣服，那晚走的时候把它们忘在肖战的家里了。

　　“走吧，你该回家了。”

　　这次谈话之后，肖战每天都让司机晚半个小时接他，但他再也没在学校门口碰到过王一博。

　　周五的最后一节，肖战来盯速写，他大体看了一圈很贴心的让学生提早下课。

　　“肖老师，今晚你下课油画系的聚餐你去吗？”对面是苏芒，成天端着枸杞茶吸溜吸溜地喝。

　　肖战推了推眼镜笑道：“我知道，刘主任之前跟我说了。”

　　“早就想给你办个欢迎会什么的，又看你之前身体一直不舒服，这次你可得来啊！”苏芒敲了敲肖战的桌子：“我再去看一眼，让他们走的时候锁好门，咱们一会直接去吧？你等会我。”

　　肖战应了一声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子。

　　苏芒算是他的搭档，美院研究生毕业就直接留了校，他们值班总碰到一起。也算是他最熟的一个同事了。

　　油画系的画室楼离学校大门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

　　门口的积雪没来得及清扫，松松软软的。肖战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在雪地里来来回回的踱步，雪地被他踩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肖战……”

　　肖战以为自己幻听了，他循声看去。王一博站在画室门口的大海棠树下边，在暗面。

　　难怪肖战一开始没注意到他了。

　　王一博穿着件白色的面包服，带了一个白色的毛线帽子，红色的围巾将脸遮住大半只露出两个亮亮的眼睛，跟雪景几乎融在了一起。

　　他走过来，肖战才看到他的肩上落了厚厚的积雪，应该在这站了很久。

　　两人都还没开口，苏芒从画室冲出来一把揽着肖战的肩膀拍了拍：“肖老师，走吧！哎……冷死了。”

　　肖战突然被苏芒打断了思绪，下意识地推了一下苏芒。

　　“嗯？怎么了？”苏芒顺着肖战的视线这才看见王一博：“同学，画室已经锁门了。”

　　“我找肖老师。”王一博伸手拉了拉毛线的围巾露出脸来。

　　王一博是怕自己没认出他来吗？

　　他们是太久没见了。久到肖战甚至觉得王一博长高了些。但是想想其实也没多久，才一个月多一点而已。

　　“你学生？”苏芒看这男孩估计这也才二十来岁的样子。

　　“你先上车等我一下吧。”肖战不知道怎么的心脏剧烈的跳着，心慌的他难受。

　　肖战一直看着苏芒上了车，才走到王一博面前。

　　“你怎么来了。”幸好，他语气还算正常，没失态。

　　“你有约了？”王一博说话软软的。嘴巴微张着，伴随着一呼一吸间白气从他嘴里呼出来。

　　肖战看着都有些恍惚。王一博这个人到底有几幅面孔？

　　这幅神情，还算有了点小孩的样子。

　　“那是我同事，他们今晚要聚餐。”肖战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急于解释他跟苏芒的关系，他不想让王一博误会什么。

　　“奥……”

　　肖战看着王一博，王一博低着头看着脚尖，莫名的感觉有点委屈。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被雪衬的更白了，鼻尖和下巴被冻的红红的。

　　“要不要一起？”肖战鬼使神差的说出句话他自己也愣了。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对上王一博的眼睛，王一博猛地点了点头，什么反悔的话都被他咽下去。

　　“上车吧。有什么话……等晚上结束再说。”

　　肖战说出这句话也知道这有多暧昧，聚餐这种事结束不就是半夜了么。把话留到后半夜说吗？怎么说？在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