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珠和王高才他们在路口拐角后等着宋亚轩，见了便问：“怎么样？他是不是吓了一大跳？”“没反应。”宋亚轩抹了一把脸上被刘耀文甩的水珠，“我看他没准早知道了。”“早知道还不赶紧跑？”孙明珠不解，“他外婆住我们北区，开个小诊所。那老太婆很凶的，刘耀文他爸都怕她，就是身体不大好……”王高才嘴里含着棒棒糖，一个劲点头：“我们管她叫‘狼外婆’。小时候还传她会抓小孩吃呢。”“也许人家有准备了。”宋亚轩说，“反正将来有什么事，不能怪我知情不报。”刘耀文傍晚下了班，拖着长长的人影回到了家。最近因为柴哥KTV爆雷的关系，派出所对南区进行了一次清扫，大伙儿都闭门歇业避风头。刘家的小旅馆因为客人少了，饭店都开不起火。刘广全坐在空荡荡的堂子里，嘟嘟地按着计算器，算着他东拼西凑来的那点钱。这对父子平日就形同陌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刘耀文招呼也不打，三步并作两步朝楼上走。“站住。”刘广全道，“家里最近有点事，要节省点，晚上就不开伙了。你打工有钱，去你外婆那里吃也行，总之自己解决刘耀文平时也就只在家里吃一顿晚饭，现在连这顿饭都省了，看来是打算彻底不养他了。少年不置可否，冷着脸上楼而去。刘广全这一个直男，看着刘耀文的背影，是怎么都体会不了诱人之处。但是看老马那一副提到刘耀文就销魂的样子，宁肯帮自己还债，也要吃到这一口肉的迫切。刘广全知道这个便宜儿子是自己脱身的最好机会。太阳暴晒过的天台热得烫脚，棚子里更是如一口焖锅。刘耀文却是一头钻了进去，从棕垫下摸出一个小布包。长的有半个巴掌，短的不过半根手指，刀柄捆着细布条，刀刃尖锐，如狼的獠牙。刘耀文从修车厂的废料里精挑细选了好些钢材回来，反反复复地磨，磨出手掌起血泡，磨出了这几把他觉得最趁手的防身工具。长一点的可以藏鞋垫里，短的甚至可以别在皮带上。只要那个男人对他动手动脚，他只需要把刀朝着他脖子上一扎……刘耀文回忆着他在录像厅里看过的限制级的影片，里面血浆乱喷，女人从头尖叫到尾，人们被凶手变着法子杀死。其中最简洁利落的，就是割喉。少年看着自己的双手。骨节宽大，因为瘦，就像竹节。指甲修剪得极短，指缝发黑，掌中已经长出一层厚茧。有力，也足够灵活，虽然还算稚嫩，但已可以做很多事。万一那一刻到来，他能握得稳刀，能把锋利的刀刃捅进活人的动脉里吗？一想到那一幕，一种说不出是惧怕还是兴奋的情绪窜过刘耀文的血管。他的心激烈跳动，汗出如浆，有什么生物想挣破这一张人皮，从里面钻出来。刘耀文好半晌才镇定了下来，把小刀藏回了床垫下，又拿起一本书翻了翻。那书和烂咸菜外形酷似，不厚。从残破斑驳的封面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红字。

未成年人保……“《未成年人保护法》里有写，凡是和十四岁以下的小孩做那个事，不论……哎哟……不论小孩是不是自愿的，都按强奸罪算。”说话的这男人叫张茂明，是永安派出所的一个小片儿警。今天他不当值，穿着背心裤衩，趴在按摩店的床上。宋安正把他的关节掰得咔咔直响。“你怎么问这个呀？”张茂明趁着被掰脖子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帮忙搓艾柱的少年。宋亚轩白净俊秀，一双乌黑机灵的猫儿眼，比女孩儿还讨喜几分。张茂明顿时警觉。“小朋友，你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大人？”这话一落，宋安停了下来。按摩店里其余的客人，连着老板娘刘姐，都朝宋亚轩望过去。“哎，不是我！”宋亚轩忙笑，“是我在新闻里看到有小孩出了事，对相关的法律很好奇，就找叔叔问一下。”“没事就好。”张茂明趴了回去，“永安这里有些二流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小孩子放了假不要乱跑——哎哟，宋师傅，您轻点！”“轻点就掰不正。”宋安说，“老张，你这腰可得多注意点……”宋亚轩低头继续搓艾柱，若有所思。又是一日傍晚，刘耀文顶着一头热汗，从修车厂返回刘家的小旅馆。饭馆堂子里依旧空得连偷油的耗子都看不到，厨房里冷锅冷灶，刘广全似乎也没有开张的打算。“你外婆下午过来了一趟。”刘广全正在后门口抽烟纳凉，“她拿了点东西给你，我放在冰柜里了。”刘广全为了省电，冰柜的档位一直开得最低，开门扑面而来的那一丝凉气就像将死之人吐出来的那口气。几个苹果和一瓶鲜牛奶搁在冰柜里。这都是老人家经常会给自己拿来的东西。尤其是牛奶。刘广全可不会买给儿子，也只有外婆经常买给外孙喝。刘耀文拎着水果和牛奶回到了天台上的棚子里。天气已闷了两天，一场盛夏的暴雨就像一架起落架出了问题的飞机，迟迟无法降落。刘耀文背靠着门，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皮带下藏着的那把手指粗细的小尖刀。

他的神经高度紧绷了有好几天了，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这少年有着野生动物一般的直觉，他知道刘广全肯定同意把自己卖给老马了。而老马到底什么时候出手，那就像这一场雨，已听到了雷声，却不知道何时会落下来。刘耀文喝完了牛奶，洗干净了瓶子，起身去收着晾晒在天台上的被单。邻居家飘着阵阵饭菜香，勾得刘耀文的肚子直打鼓。刘广全不包晚饭后，刘耀文其实就没再吃过晚饭。正在长身体的少年，能吃一条整牛的年纪，连续饿了好几天肚子，都有点头昏眼花了。刘耀文把收好被单丢在筐子里，身子打了一个晃。头越来越晕，一股浓浓的倦意涌了上来。日头还没落下地平线，他却已困得睁不开眼了。刘耀文扶着墙，慢慢地走回小棚子里，脚一软，朝着床垫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