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四十岁上下的妇女抱着脑袋蹲在客厅墙角,卧室里的床上坐着六个小女孩,灰头土脸,神色惊恐,满脸病容,有几个额头上还贴着退烧贴。
五分钟后,急救和公安陆续赶到,王一博手臂的刀伤得到了简单处理,但跳楼的那个已不治身亡。又过了五分钟,高强也带队过来了,王一博就把整件事的经过详细跟领导讲了一遍。
“我只差一点就能拦下他,”嫌疑人当场死亡让他十分懊恼,“我没想到四楼他也敢跳。”
“他不是为了逃生。”肖战纠正说,“他就是想死。”
王一博困惑着问:“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逃生他会开门往楼下跑。厕所距离大门只有两步,距离阳台却要穿过整个客厅和卧室,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高强不明所以地盯着肖战,“这位是……?”
“是我线人。”王一博说,“就是他发现这两个人不对劲,打电话找我过来的。”
“高队,”又有警察过来说,“另一个嫌疑人醒了,但不肯开口,身份证是假的,暂时还没有更多信息。那两个女的都是当地人,没有案底,说是在劳动市场认识的嫌疑人,要求她们照顾几个生病的孩子十天,开价两万,她们觉得工资高就来了,今天是第二天。”
“她们就没觉得不对劲?”高强问。
“有察觉,但没敢问。说嫌疑人看着就不是善茬,她们只想赚钱。”
“是实话。”肖战插嘴道,“我自称警察要求她们开门,她们很配合,没想要逃跑或者抵抗,说明她们不清楚内情。”
高强看了他一眼,还是吩咐手下:“带回去接着问。那几个孩子什么情况?”
“讲话听不懂,像西北地区方言,已经在找老家是那边的同事过来帮忙了。”
“好。孩子身体状况呢?”
“都感染的甲流,有三个还在发烧,但医生说不严重。”
高强点点头,命令说:“把照片发到内网平台,和全国失踪儿童数据做比对,看有没有相吻合的。”
警员甲答应着去了,警员乙又拿着证物袋跑来汇报:“高队,在四楼房间找到这个。”
肖战伸长脖子想看,被高强冷冷注视着,只好又站了回去,无聊地抠手指。
“哼,”高强盯着那袋子发出像是嘲讽的声音,“看来不用和失踪儿童信息做比对了。”
“是类似卖身契的东西。”趁高强尝试询问那群孩子的间隙,王一博偷偷告诉他,“她们不是被拐的,是被父母卖给人贩子的,一个孩子三万。”
“怪不得全是女孩。”肖战自言自语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她们的手?”
“手?”
“有三个女孩的手背上画了一颗心,另外三个年纪小一些的没有。”
他感觉到王一博侧过头,视线落在他脸上,“那是什么意思?”
肖战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清楚,但我怀疑跟她们接下来会被带去哪里有关。”他迎上王一博警犬般凛冽而警惕的目光,接着看到他手臂上的绷带,问:“你的伤……还好吗?”
“皮外伤,不碍事。”王一博转开了脸。
“这些孩子……你们要怎么处理?”
“先治病,弄清楚她们从哪里来,联系当地警方,把她们送回去。”
“还会再被卖给别人吧?”
“买卖儿童属于犯罪,亲生的也一样,刑期五到十年,那些卖身契就是证据,我们会联合当地警方一起处理。”
“你说她们知不知道自己是被父母卖掉的?”肖战轻声问,继而又笑了笑,说:“我也是父母不要的小孩,不过还是要感谢他们没把我卖给人贩子。”
王一博看着他,没有说话。
“心软了对不对?”肖战得意地笑了,“那就对我好点,少凶我,多讲点好听的哄我开心。”
青年双手抱臂,暗自摇了摇头,仿佛对他已无话可讲,“你的证词由我证明,如果高队没别的事找你,你就可以离开。”
“王一博!”他把人叫住,然后抛出问题:“你的相亲对象,那个于小姐……是个医生吗?”他观察着青年的表情,感受着对方五官细微而迅速的变化,“是护士?哦,是护士。”
王一博似乎既困惑,又觉得他很神奇,“你怎么看出来的?”
“简单啊,你修了头发,洗了澡,这一身衣服都是今天刚换的,我闻到柔顺剂、太阳、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鞋子之前穿过,但今天被你擦得很干净,说明你要去约会,而且你很重视这次约会。”
“那护士……?”
“你剪了指甲。”肖战说,“但你本来指甲就不长,现在未免剪得太秃了,所以你应该是觉得对方很可能有一点洁癖,才这样下狠手地折腾自己。会让人产生‘洁癖’这个刻板印象的职业可不多哦,但你知道吗,据说‘有洁癖’和‘会养生’是全人类对于医护人员的最大误解之一和之二。”
王一博很耐心地听他讲完,居然轻轻笑了笑,说:“你的眼睛……真的很特别。”
“谢谢王警官夸奖,我还看得出来,你是一只特别善良又有正义感的小狗。”肖战努力维持着大大的笑容,“所以你值得被……和你一样善良的人爱着,你值得过很幸福的生活。”
温暖的太阳就要下山了,夕阳一点一点从房顶退却,被灰红的暮色驱走,王一博背对着最后那一片霞光,目光沉静悯默,对他说:“谢谢。”
肖战只是笑着耸了下肩,意思是这没什么大不了,“那我走啦。”他笑着挥挥手,“拜拜。”
王一博照例以目送与他道别。肖战把毛衣拉链拉到最上面,双手插进外套口袋,迎着寒浸浸的夜风和即将吞没一切的暮色,往前走。
庆幸终于不用再保持笑容。
第八章 一向慷慨
王一博跟着大部队回到局里,写了份行动报告。身为警察,单独行动是不明智的,不仅个人安全难以保障,还容易陷入出了事却找不到人证的尴尬境地,但今天算他运气好,鉴证科的同事在现场搜集到了足够证明他行动合理及合法性的物证,包括烟灰缸、门框、窗台上的指纹,以及地板上的脚印。再者,换了任何一个警察在接到线人像今天这样的“异常报告”,恐怕都不会认真对待,高强也很清楚这一点,因此并未怎么为难他,还赞赏了他认真负责的态度和反应敏捷的行动。
写完报告是六点半,审嫌疑人赵大海的同事已经换了三拨,据说连局里最经验老到的预审高手都被请来帮忙了,但赵大海始终一副老年痴呆模样,一个字都不肯讲。由于他有抢劫盗窃的前科,真实身份很容易就通过内网面孔识别软件比对得出,可抢劫盗窃已是五年前的事,这五年间他又做了多少非法勾当,警方不得而知,致电给他资料上的那些亲戚,都说早就没再与他联系过了。
至于另一个同样有盗窃前科但已经跳楼身亡的嫌疑人刘永富,有帮助的信息则更少,甚至连亲属的联系方式也暂未找到。
那两个妇女倒是声泪涕下地讲了不少,可惜都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正如肖战所言,她们是真的不清楚这件贩卖儿童案的细节,甚至不敢相信会有人能在滨海一下卖六个小孩。
连王一博他们自己都不信,滨海是华东经济大省的省会,不是内陆某个偏僻贫穷的小县城,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的罪犯才敢在这里贩卖儿童?而且还是六个?
周末晚上食堂不开火,高强自掏腰包请大家吃牛肉面,当然只是外卖。一队人在办公室边吃晚饭边讨论案情。高强认为目前疑点有两个,第一,刘永富为什么要跳楼?第二,如果今天警方没有出现,这些孩子会被他们卖去哪里?
“拐卖儿童,最严重是无期,判死刑的不多。”高强说,“刘永富宁愿自杀也不想被抓,挺不符合常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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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