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观察哨意味着,他们能从厕所门的那一条小缝里看见整个客厅,看见一个人小心套上鞋套走进来,没有开灯,却能熟门熟路地来到餐桌边,找到放在那里的证物箱。
接着一阵窸窣,亮起微弱的光,来人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用数据线连接了死者手机,敲击键盘的声音频率很快,显然是一位电脑高手。
肖战碰了下王一博胳膊,两人同时起身,轻轻拉开厕所门,走出去。
王一博抬手按下厅灯开关。
那人浑身一抖,惊恐地转过脸来。
“晚上好啊,”肖战笑着挥挥手,“小周。”
周鸣嘴唇苍白如纸,张口结舌:“你们……我……”
“站起来。”王一博已经拿出警棍,“双手抱头,离开你的电脑。”
“不是,我……”
“快点!”
周鸣不得不照做,却已经恢复一些思考能力,能够辩解:“两位警官你们误会了,我只是想来拷一些我女朋友手机里的照片和信息,留作纪念。”
“我下午刚把手机送回来,你晚上就来了?”王一博淡淡笑了声,“动作够快的啊。”
“我……那个……是她妈妈说……”
“行啦小周。”肖战拍拍男人肩膀,“我们俩不懂,局里有懂的,市局里没有,省厅里绝对有。你并不是什么高级黑客,装的窃听程序也并不是无人能够破解,否则你就不会这么快赶来了,对吧?等到明天,你未婚妻的父母就会拿走这些东西,这个定时炸弹你大概就永远都没机会拆掉了,这对于你这种谨慎小心、事事必求条理分明的强迫症而言,是难以接受的——别那么看着我,你应该知道一个人的电脑桌面可以反映出很多事。所以我赌你今晚一定出现。”
周鸣神色紧张,胸口微微起伏,嘴唇抿得很紧,没有说话。
“你的不在场证明,换了任何一个职业的人我都不会怀疑,可偏偏你是IT工程师,偏偏那天你告诉我你正在负责的项目就是和监控系统有关。你们公司没有涉密业务,网络安全等级一定不高,更不要提这种居民小区,你黑进来替换掉一段录像根本不是难事。接着就是作案动机,”肖战有条不紊地说,“显然你知道了自己未婚妻出轨的事实,但你常常出差,而你未婚妻居然胆子大到会直接约男人到家里来幽会,说明她不知道你已经发现了,她甚至自信满满认为你蠢到永远发现不了,所以我猜,是有人告诉你了,李小玲对不对?但你不会轻信别人,这种事直接问出口只会换来难堪,于是你想了一个办法获知真相——监听她的手机。”
“这也就解释了案发当晚你未婚妻是突然决定和叶子书幽会而你立刻就能赶到的巧合。”王一博接着往下说,“叶子书一走,你就进去把熟睡中的她刺死了,然后你清理自己在现场可能留下的痕迹。他们俩在家里喝过酒,在玻璃杯上提取叶子书的指纹易如反掌,你把指纹印在了刀上,再把刀扔进小区垃圾桶。你知道小区处理垃圾是在上午九点,所以你第二天一大早就来了,装模作样报警,看着警方封锁小区,最后在垃圾桶里找到那把刀。”
“不得不说,这是个近乎完美的计划,一石二鸟,自己美美脱身。只可惜中间出了变数,”肖战平静说道,“你千算万算,没算到喝大了的叶子书居然拿错了手机。你原本打算动手前或者动手后就解除监听的对吧?避免警方查到之后把调查焦点对准你。可那部手机被叶子书带走了,连夜追到他家去太过冒险,你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在警方没有发现,但其实他们只是没想到要去找监听程序,你不会以为自己那些小伎俩当真神不知鬼不觉吧?”
周鸣白着一张脸垂死挣扎:“我承认我监听了她的手机,因为我怀疑她背叛我了,但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能靠讲故事就给我定罪。”
“你没杀人,为什么要伪造不在场证明?”王一博冷声问道,“你在监控录像上做的手脚,以为我们查不到吗?”
“不在场证明是真的,我没动过监控,你们尽管去查。”
肖战笑笑,说:“如果我告诉你我们已经查到了呢?”
“不可能。”周鸣语气笃定,甚至有一种轻蔑的意味。
“视频早就已经递交省厅,那边的专家找到了录像被动过手脚的证据。”
“不可能。”
“一定是你常常展现出这种强撑出来的虚假自信,才让她离开你的吧?”肖战唏嘘起来,“叶子书虽然是个纨绔,但绝对不会像你这样死鸭子嘴硬。我说省厅破解了你的伎俩,可不是在吓唬你。”
“不可能。”周鸣咬牙切齿地强调,“我格式化了所有根服务器,神仙来了也找不到!”
话音未落,周鸣自己先愣住了。
“你真的挺厉害,”肖战竖起大拇指,“怪不得警察同志怎么查都查不到猫腻。”
周鸣闭上眼睛,懊恼悔恨之后只剩万念俱灰。王一博上去给他戴上手铐,说:“回警局慢慢说吧。”
“你不是生来邪恶的那种人。”肖战看着周鸣的眼睛,低声劝说:“相信我,把真相说出来,你会轻松很多。”
周鸣坐进警车,王一博关上了后座车门。
小区里路灯昏暗,只有头顶的一轮明月在熠熠生辉,最近都是阴天,好像很久没见过月亮了。肖战双手插进夹克口袋里,心里想也不知道下次再看见这么美的月亮,会是什么时候。
“我大概理解了你说的,”王一博站在车边,像在自言自语,“‘沟通技巧’。”
“没什么大不了,”肖战笑道,“只是一些正直的人不屑于使用的小伎俩罢了。”
王一博看着他,没有讲话。
“那么,我和王警官的合作就算结束啦。”肖战笑着耸耸肩,说:“你应该不想再见到我了吧?”
青年并未回答,只是安静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你乖一点。守规矩,别做坏事。”
肖战眨了眨眼睛:“那要看你怎么定义‘坏事’。”
王一博低下头,似乎也清楚和他讨论这个话题毫无意义,只是问:“你要去哪里?”
“我,自然有我的去处。”肖战笑起来,“你舍不得我吗?”
“我要带人回局里,就不送你了。”青年依旧没什么表情,和记忆里的那只温暖小狗截然不同,“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但还是希望以后不用再见面。”
“我懂我懂,谁愿意没事和警察同志常见面呢?也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嗷。”
王一博点了点头,用目光与他告别,转身回到车里。
“拜拜。”明知道王一博已经听不见,肖战也还是对着警车屁股挥了挥手,“拜拜,小狗。”
汽车拐了个弯,就看不见了。他又抬头看了会月亮,才决定去“Tonight”。盛天龙把几个有能力的调走了,这两天木头都在帮他重新招人,酒吧目前还是暂停营业的状态。
肖战踩着月光慢慢走,哼唱着一些连自己都以为已经忘记的曲调,伴随着音乐声一起出现的,还有许多零碎的画面,以及能够被回忆起来的感觉。
行将崩溃,痛不欲生,却又慢慢找回平静的感觉。
被烈火焚烧的痛,以及在火中涅槃的勇气,就是在那一刻融合进他血液里的。
“淤泥下,终于长出了莲藕。请莲花,莫回首。”
那声音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拨动了他的心弦,甚至能让他感受到琴弦的余震。
半小时后他回到“Tonight”,打开一瓶啤酒,找了间包厢,在点歌器里找到了这首歌。
《万物可爱》。
他把声音开得适中,调成单曲循环模式,蜷缩在沙发里闭上眼睛,相信是有人抱着自己,在自己耳边唱歌。
就像那天晚上那样。
“我爱初春也会爱深秋。我爱青丝也会爱白头。我爱重逢的人紧紧不撒手。我爱曾经失去的所有。”
直到有人轻声在他背后喊:“哥。”
肖战翻了个身,看见木头的脸,于是坐起来问:“你怎么还没走?”
“我想再检查检查水电存货什么的,”木头说,“明晚我们就开张了。”
“这么快?新员工都找好了吗?”
“都齐了。他们一听是战哥做老板,都愿意来帮忙,咱们工资开得又高,没道理不来啊。”
他拍了拍木头手臂,拉对方坐下,说:“这两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在里面要不是哥帮我,我已经被打死了。”木头出来这么久也没把头发留长,还是个小平头,右边脸颊的刀疤常常让路人躲着他走,但肖战一直觉得他目光柔软,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孩。“我就想跟着哥好好干,多赚点钱,寄回老家给我妈。”木头说。
“放心,”肖战对小孩笑笑,“咱们以后才不会差钱。”
木头看向还在播放歌曲的大屏幕,表情像是不解,“我以为哥只爱听电音。”
“我确实不爱听慢歌,”肖战说,“但这首很好听。”
“有什么故事吗?”
他双手枕于脑后,靠向柔软的沙发靠背,说:“以前,有个人给我唱过。在我以为自己就快撑不下去的时候。”
“那他……现在在哪里?”
“他啊,”肖战笑了笑,想到那双没什么情绪但清亮逼人的眼睛,轻轻说道:“他应该过着平静幸福的生活吧。”
“你们不再见面了吗?”
“不见了,都不是一路人。而且他也不想见我了。”
他把瓶子里剩下的啤酒一口喝光,关掉了播放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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