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刚亮。
景汐禾睡在柔软的锦被中,懒洋洋的轻哼了一声。
正是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低泣声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捂着耳朵,再度钻入了锦被里,只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怎么回事?”
景汐禾垂着眼皮,困意仍在。
湛秋没好气的瞥了眼外面那个跪着的人,冷声道:“小姐,奴婢这就替您将她赶走!在这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听得湛秋的话,景汐禾眼底朦胧的雾气散去。
她浑身一个激灵,抓住了湛秋的手:“难道是景湫弥?”
一提起这事,湛秋脸上的怒气肉眼可见:“除了她,这世上还有谁能这么不要脸?她勾引您的未婚夫在先,现在竟然还有脸来跟您赔罪!若她当真心有愧疚,早就该在被捉奸在床的当日撞墙死了!”
湛秋圆鼓鼓的小脸上满是怒气,她对景湫弥不满已久,恨不得在这时出去手撕了景湫弥。
见状,景汐禾迅速从宕机的脑袋中转过弯来,她抓住了湛秋的手,一字一句道:“你先去对付她,记住,越可怜越好!”
“可是……”
“你难道忘了之前我们在她手底下吃过的亏了吗?”
景汐禾按捺住怒气冲冲的湛秋,告诫道:“若想要让旁人看清楚她的真面目,我们就要比她更可怜,让她无从下手!”
这一句话,如同醍醐灌顶。
她飞快的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小姐,您放心,奴婢这就去对付她!”
说完后,湛秋雄赳赳的掀开了帘子。
“二小姐,您怎么还有脸来找小姐赔罪?”
景湫弥睁大了双眼,湛秋的态度与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她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泪珠,声泪俱下道:“我…我自知对不起大姐姐,不求大姐姐谅解,只求她能理解我的苦衷。”
湛秋气得两眼圆瞪,但景汐禾的话仍警醒着她,在稳住心神后,她“哇”的一声便哭了出声。
“二小姐,您明知道小姐对英王殿下的心意,为何还要勾引英王殿下?您勾引也就算了,现在小姐与英王殿下已经取消婚约了,何必还要在今日提起她的伤心事?小姐可是一连三日没吃没喝了!”
湛秋飞快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出,景湫弥根本没有阻拦的余地。
“既然大姐姐不愿意原谅我,我唯有以死谢罪!”
说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往自己脖子上划去。
景汐禾脸色一冷,连忙道:“霜寒,快拦住她!”
就在匕首即将接触到肌肤时,霜寒伸出手,瘦弱的手抓住了景湫弥。
“若要自杀,不如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霜寒道,“不要在我家小姐面前污了她的眼。”
景湫弥一张脸涨得通红,尤其是在景汐禾掀开营帐后。
景湫弥雪安稳住心神,面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抹伤感,悲怆的说道:“都是我的不是,我这就走……”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眼见着四周那些吃瓜群众面露不忍,景汐禾心中暗骂,却不得不再次做出柔弱的模样。
“二妹妹。”景汐禾掩面低泣,声音沙哑,像是哭了许久,“我原谅你了,只要你不再作践自己,我已经跟英王殿下解除婚约了,从今以后,你跟英王殿下的事情与我再无关系,我也不会以此指责你。”
景汐禾掐了把大腿,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你千万不能想不开!二婶婶还在等着你回去呢。”
景湫弥脸上有着一瞬间的扭曲,她的脸色涨红,在旁人的注视下仿佛一个跳梁小丑。
“你……”景湫弥猛地抬起头,遍布血丝的双眸盯着景汐禾。
景汐禾飞快的低下头去,靠在湛秋的怀中哭得不能自已。
方才景湫弥的那道目光让她实在不安,景湫弥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正是在她的脑海中划过这道想法时,一道威严的男声响起。
只见景国公提着剑,杀气腾腾的朝着这走来。
景汐禾心底冒出了雀跃,景国公这架势,分明就是为自己撑腰来了!
正如她所猜测的,景国公冷着一张脸,长剑直指景湫弥:“你想要做什么?”
这柄剑寒光凌冽,是景国公从不离身的佩剑,随着景国公征战沙场,上面不知沾了多少敌人的鲜血。
景湫弥从未见过这样的架势,她颤抖着想要说话,却被景国公通身的杀气逼得瘫坐在了地上。
“大伯父,我……”
“你有错在先,不仅不知悔改,还想要借着旁人的眼光胁迫禾儿原谅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无耻至极!”
景国公打断了她的话,眼中尽是杀气。
景湫弥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她仓皇不知所措,正欲开口,却被景国公带来的几个侍卫抓住了。
“你们要做什么!”景湫弥大声喊道,惊恐的看向景国公。
在景湫弥惶恐的眼神下,景国公终于开口了:“你与大皇子有婚约在先,却与英王行苟且之事,这已是足够赐白绫毒酒的罪责,你若想要寻死,我绝不会拦着,你若是再惹禾儿,我就成全了你的这份心。”
景国公的一句话,使得景湫弥浑身一震,不敢再说一句话。
她安静如鸡的模样,引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楚青摇冷笑。
“我当是什么贞洁烈女呢,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楚青摇的声音极大,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景湫弥的脸上。
见陆雪安这副模样,景国公眼中厌恶更甚。
不过,在转身看景汐禾时,他的声音却十分温和,跟粗犷的外表截然不同:“禾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将这些事解决好。”
“我相信父亲。”景汐禾一笑,目送着景国公离开。
楚青摇拍着景汐禾的手,见景汐禾神色自若,心中舒坦了些:“还好你反应迅速,没被她给欺瞒过去!”
“有你在,我又怎会被她欺骗?”景汐禾朝着楚青摇讨好的笑了笑。
楚青摇神色虽然严肃,可眉眼间的笑意却逐渐浓厚。
不过,在提及景湫弥的时候,她总是有着许多愤怒:“你的脾气未免也太好了,若我是你,一定要狠狠地将她那张伪善的皮撕下来!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大家都知道她做出的丑事了,即便你态度强硬,也没人会责怪你。”
“我知道公主是为了我好,但有些事,却不得不小心些。”景汐禾摇了摇头,温声道,“更何况她在我这也占不到便宜,公主不必为我担心。”
楚青摇见着她态度自若,并没有被景汐禾所影响,便随口嘟囔了几句:“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
不过,楚青摇又压低了声音:“我今天来找你,是听说了一件事。”
闻言,景汐禾眼眸眯起,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拽住楚青摇的手,低声道:“公主,我们进去说话。”
屏退左右,楚青摇这才开口:“我从皇后那边听说…景湫弥似乎有身孕了。”
她语气中尽是讥讽,但在细思此事后,又不得不为景汐禾提心吊胆。
对上楚青摇眼底的担忧,景汐禾按捺住不安的内心,努力维持住脸上温和的神情。
“怀孕又如何?皇后绝不会让她成为英王妃的。”
“话虽如此,但经过这些事,她只怕早已恨上了你,你还是要早做准备才是。”楚青摇语重心长道。
景汐禾眉心蹙了蹙,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
随着平静的三日过去,秋猎逐渐到了尾声。
即便发生了楚韩玉跟景湫弥的丑事,可庆功宴还是照常举行。
景汐禾缓步走向前方,只是一小段路,她就已经感受到了无数道打探的视线。
这些视线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怜惜。
景汐禾暗自握紧了手,心中暗叹。
“景湫弥竟然还有脸出来呢!”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不觉皱起秀眉,装作不经意间朝着四周看去。
只见前方围了好几层人,朝着一人说这些什么。
湛秋两眼放光,靠在景汐禾耳边轻声道:“是二小姐!”
闻言,景汐禾挑了挑眉,顺着湛秋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瞧见了一脸憔悴的景湫弥。
看来还是她小看了景湫弥,这样的风口浪尖,她都敢出来,真是胆大,难道她就不怕被楼甯晚带着一群贵女耻笑吗?
“她今日出来,所图可不小。”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景汐禾浑身紧绷,在看见楚陵川这张俊美的脸庞后,她飞快的往后退了几步。
“参见太子殿下。”
景汐禾恭敬的行了一礼,膝盖传来的酸痛,让她在心中将楚陵川翻来覆去的骂了一遍。
要不是这个狗男人突然出现,以她的身份,可无需行礼。
感受着那一道道诧异的目光,景汐禾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蔓延到了天灵盖。
她可不想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跟楚陵川扯上关系,不然的话,皇后不得生撕了她?
楚陵川居高临下的看着景汐禾,眼中飞快的划过一道笑意。
半响后,他才是懒洋洋的挥了挥折扇,笑眯眯道:“昭庆县主不必多礼。”
此话一出,四周那些贵女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了,她们看着景汐禾,眼中夹杂着或多或少的嫉妒。
“皇上对景国公果真重视,竟然给了景汐禾县主的封号!”
“可不是嘛!除去真正的宗室外,景汐禾这可是头一份!”
“若是跟英王殿下解除婚约能得到县主这一封号,换做我我也愿意。”
不怪众人对这件事如此激动,实在是当今皇上对这些事抓得尤为严格,根本不会轻易赏赐这些封号,更何况景汐禾并非宗室出身,这还是本朝第一个异姓县主,还享有食邑。
四周的目光炽热,景汐禾心里将楚陵川骂了百八十遍。
可她面上仍不得不做出一副温婉的大家闺秀模样,朝着楚陵川一拜,这才站在一旁,等着楚陵川离开。
“小姐,您跟太子殿下……”
“嘘!”
景汐禾连忙按住了湛秋的手,警惕道:“待回去后,我再细细跟你说明。”
湛秋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景汐禾身后,低声道:“可方才他所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闻言,景汐禾突然站定在原地,脸色一阵变化。
既然景湫弥今日过来目的不纯,那能让她忍受旁人侮辱的事情,唯有一件,与楚韩玉有关。
景汐禾站在原地,脑海中闪现过许多念头,最终都被自己一一按下。
“小姐,您没事吧?”湛秋左右摇摆不定,低声道,“不如让奴婢去找老爷,这样一来,即便二小姐心怀不轨,我们也能及时制止。”
“没事。”景汐禾心底松了口气,对上湛秋担忧的双眸,她温声道,“景湫弥今日来这庆功宴,并非是针对我们。”
湛秋大为不解,自己在内心思索了良久,也未曾得到结论。
见状,景汐禾温声道:“再过几日,你就会明白她今天这样做的目的了。”
想到那日身陷囹圄时,景湫弥被楚韩玉毫不留情的推出来挡下所有的流言蜚语,一时间,景汐禾竟不知该幸灾乐祸还是厌恶。
回想那日场景,她情绪只剩复杂。
景湫弥付出这么多,一定不会料到自己托付终身的人会将她当做挡箭牌。
庆功宴上的坐席也是有讲究的,景汐禾刚到,宫女就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县主,太后娘娘早已替您安排好了,请随奴婢来。”
宫女伸手一指,又让景汐禾感受到了好几道夹杂着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她心中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作为一个只想要苟着完成任务的怂包而言,太后这样的厚爱对于她而言实在是极大的压力。
但太后已经吩咐下来,景汐禾只能在其他人的目光中缓慢走向了宴席的最前方,就在太后身边。
“参见太后娘娘。”景汐禾抿唇浅笑,朝着太后行了一礼。
见她脸色苍白,眼底是妆容无法掩饰的青黑,太后脸色一冷,方才还是和煦的笑容瞬间消散。
“让你受委屈了。”太后拍了拍景汐禾的手,虽未说明是哪件事,但却足以让她身边的皇后明了。
在太后的面前,皇后即便厌恶极了景汐禾的不识抬举,却也还是愧疚的拉过景汐禾的手,饱含歉意道:“禾儿,都是本宫不好,没能替你做主,实在是……”
“皇后娘娘不必对臣女道歉,臣女惶恐。”景汐禾连忙摇头,一举一动让皇后挑不出错处。
皇后见她这般模样,心中又是一阵后悔。
皇后咬了咬牙,将这些念头抛去,只拍了拍景汐禾的手,便不再说话了。
景汐禾这才是松了口气,专心的坐在太后身边,瞧着下方。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