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沟姓盛,可自打有了这么个地方,跟盛字那是半毛钱关系都沾不上。虽说地处偏僻远离了战祸,可一代一代的子孙日复一日地在愚昧和贫瘠中繁衍生息,这片土地滋生出的只有落后和野蛮。
解放后这里才慢慢发生了变化,村里通的小路也渐渐多起来,大约是条条大路通罗马那句话开始逐步深入人心,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走向外面的世界。
但离开的一部分人在发迹之后都选择扎根于发迹之处,除了安土重迁的老人和固守一方安于现状的原住民,这里不再是那些出走者的世外桃源。
男尊女卑的封建余毒曾经压迫着这方土地上一代又一代的女人,但蒙昧糟粕终究还架不住历史的车轮的冲撞碾压,给想要冲破禁锢的女人们打开了一条路——
村里越来越多的女孩儿们选择走出去,或求学,或做工,但是没人再愿意回来,回来就是功亏一篑,就只能被家里的父母变卖后半生,充作兄弟的彩礼和盖房钱。在他们眼里,女儿就是别家传宗接代的工具,是给儿子换彩礼用的物件,反正就不是个人。
后来越来越多有女儿的人家发现把女儿送出去能给家里源源不断地带来收入,混好了还能跟着女儿出去享福,也渐渐不再随便把女儿打发出去让人家买断。
那些不愿意走出舒适圈妄自尊大的汉子们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的女人们都跑光了,自己娶不到老婆。新社会不兴强取豪夺,那是要坐牢的。一家好几个男丁,各个都在干搓火,时间久了看着村里的母牛都觉得眉清目秀。
盛家沟的男人们想着,再这么下去自己是要绝了后,断了香火了!
他们把娶不到老婆的原因归结于穷,于是一窝蜂寻摸赚钱的门路,还在种粮的拼命种,出去打工的恨不得一个人做好几份工。腰包虽然渐渐鼓了,脑子里还是那落后又蒙昧的思想——
一九九几年那会儿,罪恶的人口交易已经在盛家沟渐渐兴盛起来,只要你肯给钱,拍花婆子什么样的老婆都能给你搞来,搞来的老婆肚皮不争气,就再买儿子回来传宗接代。
五岁的陈烁就是那众多被买来“传宗接代”众多儿子的其中一个——
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生得白净乖巧,本来跟着孪生哥哥和发小顾家两兄弟一起被妈妈接着放学回家。
医大附小和附属幼儿园就隔了一道铁栅栏,陈妈妈就在小学教美术,下了班直接带着孩子们回家,从没出过岔子。
可就在那天,陈烁看上了路对面的棉花糖,吵着要吃,陈妈妈过去打算买上四根,等糖的工夫一辆停在路边的白色面包车上突然下来几个汉子,冲过来抢夺陈烁。
“你们放开他!”顾一野当时也才念小二,是四个孩子里最大的,有他带头陈宇和顾魏也扑上去跟那伙人厮打。几个娃娃根本不是成年男人的对手,很快被摔倒在地上。
“抢孩子了!抢孩子了!”陈妈妈当时整个人都是慌的,扑上去想把孩子抢回来。可周围都是些老弱妇孺,没人能帮她,她一个单薄瘦弱的女人哪里打得过那些成年壮汉。
她被猛地推倒,后背撞在门口的水泥花坛上,半天起不来。
陈烁迅速被抢上面包车,车子刚开起来摔倒的顾一野又拼了命冲上去,扒着车门被拖了一段,依旧徒劳地被甩下了车。
“一野!孩子!谁来救救我们!”
陈妈妈踉跄着过去,生怕自己跑慢了干儿子再被别的车轧着,一个人带着剩下的几个孩子无助地蹲在街头。
虽然有好心人报了警,可那个年代街上没天眼没摄像头,抓逃犯还靠画像。而且当时情况太混乱,车牌号、抢人的歹徒样貌都没人能说清,陈烁被抢之后,就再没了音讯。
那件事也成了所有人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
陈妈妈精神上大受打击,已经无法再继续工作,有时候疯疯癫癫地把大儿子当小儿子,还有时候甚至把隔壁的顾魏当陈烁胡乱拽回家,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陈宇六岁那年她就吞了一大瓶抗抑郁的药从小区楼顶跳了下去。
陈爸爸是一线刑警,虽然在每次打拐的案子里都会多留意小儿子的消息,可依旧是石沉大海,年纪轻轻,丧妻失子,才三十多岁两鬓都斑白了。家里的老人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打击,没多久就相继离世。
陈宇从小在顾家长大,从六岁那年起他就不再过生日。有机会出门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儿。
顾家两兄弟也是揣着四个人的合照到处问人,小时候拿着合照问,大了就拿陈宇的照片去四处打听,这个习惯一直保留了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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