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肖战和王一博一起出行，到哪里都在一起，时间一长，王一博已经完全习惯生活中有肖战的存在了。

　　只是他发现身边的人看他的眼神好像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反应向来迟钝，并没有多想，正常该干嘛干嘛。

　　中午的时候，开完会他有点内急就让肖战等他一会儿，自己去卫生间上厕所了。上厕所的时候他终于知道周围的人看他为什么那么古怪了。

　　卫生间里进来两个同事，都挺惋惜的道：“你说王一博最近怎么了，呆愣愣地老是和盯着空气，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受刺激了？”

　　另一人道：“不清楚，我有一次看见他还一个人站在原地傻笑，还有一次居然在说话，但他身边根本就没有人！”

　　“太可怕了，他不会是生病了吧？”

　　“唉，也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这孩子年纪不大，干活也很认真，希望他没事吧。”

　　“对对，咱们还是要多照顾他一点。”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王一博在隔间里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心里还挺感动的。

　　想到刚才那两人的对话，开始回想自己有盯着空气一直看吗？还对着空气傻笑？

　　这听上去也太蠢了点吧。

　　但是再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有……

　　比如上星期，肖战好奇的盯着一个人从净水机里面接水。他就看着肖战认真专注的模样入了神，理解了什么叫认真的男人最帅，看了好半晌才收回视线……

　　再比如三天前，肖战看他无聊给他讲了个故事，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再比如……

　　王一博拍了拍脸颊，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来怎么有些不对劲呢？

　　他没有深想，赶紧出了卫生间。

　　心里暗下决心，以后不能再在人多的地方和肖战互动了，他和肖战都没怎么避讳过旁人。这不，都让人觉得他精神病了。

　　这周的工作告一段落，休息日不需要来博物馆，王一博带着肖战回了家。

　　“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肖战看王一博不像其他年轻人，放假了到处去玩，而是窝在家里哪也不去，忍不住问道：“不出去转转吗？”

　　“不去。”

　　王一博摇头，他并不喜欢出去玩。

　　“那你没有什么朋友吗？”

　　“有啊，但朋友也有自己的事。”王一博没说他不想约佑林他们出来是因为心虚。他出去玩肖战大概率也会跟着，只要肖战跟着他，他总会忍不住看一眼，跟他说话。而这种反常朋友肯定更能看出来。

　　肖战没再说什么，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王一博剥了一个橘子，边吃边道：“我爸妈都在农村老家，过年的时候我会回去，其余的亲戚走动比较少，爷爷奶奶很早就不在了。”

　　肖战认真听着，时不时问一些问题，他不想让王一博很孤单。毕竟一个人有多无聊他是最清楚的，所以他看王一博老是独来独往，就一直在他身边转，就是希望他不会像自己这样。

　　“你呢？”王一博反问。

　　“我？”肖战愣了愣，心头微微发苦，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事，王一博都不记得了，他咽下苦涩放缓声音道：“我父皇母后健全，有三位兄长，排行老四，二皇兄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年长我五岁，也是最想至于我死地的人。”

　　想起过往，他眸中晦暗不明，咬了咬牙，继续道：“弱冠之龄，父皇与母后则了京中一名容貌品性上佳的女子做我的王妃，而后，又为我纳了两位侧妃。”

　　听到这儿王一博眉头微跳。

　　肖战继续道：“我知她们私底下和二皇兄有关联，便夜夜不归宿，让人传出我流连花丛，游手好闲的名声，可他并没有因此放过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王一博已经脑补了剧情，不禁开始同情肖战，生在皇家，每一步都是险棋，为了那个位置，既然连一母同胞的手足都可以残害，可见竞争有多激烈。就连自己的妻子都有着不寻常的心思，很难想象他当时的处境有多艰难。

　　“那……你没有想过反抗吗？”

　　“想过，也有过。”肖战的心像是被人攥住一般，他看着王一博道：“我怎么会没有想过，可当时，他抓住了我的软肋，我没有办法，只能告诉他自己不会再竞争皇位，会扶持他坐上那个位置。可他不信我，还暗中给其他两位皇兄都使了不少绊子，边关战事吃紧时，南疆地动，造成大规模的伤害，百姓流离失所，父皇分身乏术，命我南下赈灾，这一举动让二皇兄认为我得到父皇重用，并因此怀恨在心，待我回京时府中人早已死的死，散的散。”

　　王一博彻底愣住了，他看着肖战发红的眼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头沉重不已。

　　知道历史残酷，天家夺嫡更是无情，但亲耳听到肖战说出来，还是会很震惊，震惊每个人的城府、震惊为了权力而残害手足。

　　客厅里安静了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你……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些人和事都已经离你很远了，别难过。”

　　他无法想象，肖战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后该有多绝望，可偏偏他成了这副模样，以一个孤魂野鬼的身份在这世界游荡，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为人时的苦难记忆和满腔仇恨。

　　换谁，大概都会疯吧……

　　安慰的言语显得那么苍白，他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来开导肖战，嘴笨道：“你看，现在我可以看见你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人看见你。”

　　肖战看着他焦急安慰自己的模样笑了笑，“那就借你吉言了，一博。”

　　这是肖战第一次这么叫他。

　　王一博不自在的转过头，耳朵无意识开始发红，为什么会觉得肖战喊的那么暧昧？

　　担心再次触碰到肖战的伤心事，王一博没有再问了，两个人就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天很快就黑了，今天开了会王一博已经有点累，这会儿更是连连打起了哈欠，肖战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好，你……也是。”

　　王一博看肖战精神低落的模样，没忍住道：“要不今晚你跟我一起睡？”说完他就后悔了，哪有邀请人家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但愿肖战不会多想吧。　　

　　肖战听见王一博的邀请也是一愣，随即就想到他为什么会邀请自己，勾唇笑了笑：“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心情颇好的进了王一博的房间，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这里了。可惜自己还是虚无状态，要不然还可以趁机和王一博来点身体接触。

　　想到这儿不由得一阵惋惜。

　　王一博见肖战已经进去了，心想古人应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两个男的睡在一起也不会多想。他哪里知道，作为古人的肖战，弯弯绕绕的心思一点也不比现在的人少。

　　一人一鬼并排躺在床上，王一博尴尬的脚指头都要把床单抠烂了，他有毛病啊，为什么要邀请肖战和他一块睡呢？

　　但尴尬的只有他一个人，肖战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相反，他还觉得十分惬意，心道：“一千年，我终于能像从前那样再一次和你同塌而眠。”他一个人实在是等了太久，可如今和王一博躺在一起，他又觉得受过的苦都是值得的，一千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眨眼就过去了。

　　王一博胡思乱想了好一些，期间他一直控制自己不去看肖战。

　　想了好一会儿才抵挡不住睡意沉沉睡了过去。

　　肖战听着他的呼吸声逐渐平缓均匀，坐起身在王一博旁边盯着他看，心想终于睡着了。随后便开始肆无忌惮的看了起来。

　　王一博的容颜不曾变动分毫，从前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方才两人聊过往，他没有跟王一博细说当时发生的一切，对于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人，当时经历的苦难不想再重复第二次了，尽管王一博不记得了，肖战也并不想再告诉他。

　　太痛了，就算千千万万个日夜过去了，就算当时的人都不复存在了，也依旧刻骨铭心。

　　或许是和肖战的交谈对王一博有了点影响，又或许是因为和肖战睡一起的原因，这一夜王一博睡的并不踏实。

　　他在梦里被很多人追杀，他们逼迫自己承认没有做过的罪行，不承认就把他绑起来，严刑拷打。和之前做的梦一摸一样，他一个人被绑在行刑柱上面，被人往死里抽，只为了从他口中得到有用的线索。

　　可是这一次，王一博不是以第一视角做的这个梦，他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被人绑在一根柱子上，烈日灼灼，一群人拿着鞭子轮番对他行刑，打累了就换下一个继续打，沾了盐水的鞭子不仅打人更痛苦了，分量也变重不少。

　　被绑在柱子上的他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垂着头静静地等待死亡。

　　不同于前几次做梦，这一次他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怎么也醒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鞭子一下一下抽下去，明明是打在另一个他身上，可王一博还是清晰的感受到了那被火舌舔舐一般的痛感。

　　可就在一群人轮番用鞭子抽他的时候，王一博居然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痛，好痛啊，我好痛！不要来，不要回来……”

　　不要什么呢？

　　绝望与不甘，和害怕有人到来的焦灼犹如一根根锋利坚韧的丝线，将他整个人都勒得喘不过气来，面对死亡的恐惧让旁观的他控制不住开始发抖。

　　这真的是他吗？

　　他做了什么要被这群人这么欺负？

　　王一博被困在梦魇中，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绝望、痛苦，但就是没办法从梦境中醒过来，无法抽身离开，只能一遍一遍的看着自己受刑，又一遍遍体会自己的痛苦和无望。

　　“一博，一博？你怎么了，醒醒——”

　　肖战不用睡觉，就趁着王一博睡觉的功夫偷看他，但王一博睡得越来越不踏实，甚至都开始冒汗了，像是梦见了什么很不开心的事情，就把人叫醒了。

　　被困在梦境中的王一博听见空灵的呼唤声，才一点点从梦境中抽离。

　　他一睁眼就看见肖战的脸悬浮在自己面门上，被惊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退，发现退步了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做噩梦了。随后又想到是肖战把自己喊出来的，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坐起身就开始平复自己的呼吸，努力消化那个做了很多次的梦。

　　肖战见他满头大汗，心不在焉的样子没忍住道：“你做噩梦了吗？”

　　王一博嗯了一声，低声道：“我梦见自己被很多人绑在一根柱子上，他们手里都拿着鞭子抽我，这个梦太真实了，我现在都能想象到那种皮肉展开的疼痛……咦～太可怕了。”

　　他自顾自的说话，全然没有注意到肖战难看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