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会害怕看到他暴力的一面，这样的他不在你的印象中，让你心生恐惧？”

医院的心理咨询室中，尹星言坐在杨医生对面，沉默地点了头。

杨医生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放下后说：“这是正常的反应，你不用担心。”

“对于暴力，一般人都会感到恐惧，如果表现得很淡定，只能说明这个人见惯了这种事。你没有见过，会恐惧是很正常的事。”

“如果你不是对暴力感到恐惧，而只是单纯地对他的暴力感到恐惧的话，可能还是源于你对他的不够了解，其实你真正恐惧的不是他的暴力行为，而是他脱离了你的认知范围。”

“你臆想自己会因此受到伤害，但你知道，他根本不会伤害你。”

“星言，你的病情要比之前严重了，在他身边的日子，你是快乐的吗？”

尹星言攥紧手指，回想着和范星忱在学校的一幕幕，茫然地点了头，“很快乐。”

“不，你很难过。”

尹星言怔怔地望着对面的医生。

杨医生直视着他，眼里满是慈祥，“是什么让你感到这么难过，可以说说吗？”

外面的日光格外亮眼，尹星言只是看一眼就转过了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刺了下，泪液当即被激了出来。

他望着杨医生，喉咙发痛，只说了一句：“他应该是自由的。”

在范星忱的身边他很快乐，也很幸福，但这些都是从范星忱那里剥夺而来的。

因为他，范星忱已经放弃了太多东西。

“我很内疚。”尹星言眼神空洞，像是在想着久远的事情，“这种内疚让我感到很难过。”

“难过是既内疚，又无法解决造成的吗？”

“是，我不能没有他。”

“我常常在想自己活着的意义在哪里，折磨他人又折磨自己，如果死了双方都能得到解脱。”尹星言顿了下，“但有他在，我总相信活着是美好的。”

“即便是折了他的羽翼，我也想让他留在我身边。”

“我不放过他，但我也很痛苦。”

杨医生叹了口气，“这些他知道吗？”

尹星言摇了摇头，“我没有跟他说过。”他也不想让范星忱知道，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爱人藏有这样的想法， 会怎样看待他，会不会离开他？

尹星言的手指抓着手腕，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抓痕，他克制不住地害怕，他忍不住想通过这种方法让自己镇定一些，缓解内心的焦躁不安。

“你应该告诉他。”杨医生说，“如果你相信他的话。”

“你心理的问题多数来自于他，解铃还须系铃人，你需要和他好好沟通去解决，如果什么都藏在心里，只会害了你。”

—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尹星言一出来就接到了范星忱的电话。

“男朋友，想我了没？”

“……想了。”

“骗人，怎么还带犹豫的。”

尹星言抿了下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哎真不想啊？”范星忱转到视频，盯着屏幕中的人，“真不想我啊星言？”

“想的。”尹星言路过一处公园，走进去找了个休息椅坐下，头顶是一片傍晚的火烧云，照得南河市一片昏黄。

范星忱愣了下，凑近屏幕看，“你在外面啊？”

“嗯。”

“在哪呢？跟谁一起啊？”

“在医院附近，我自己。”

“去医院了啊，怎么没跟我说……”范星忱终于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来，顿了半秒后问，“星言，你心情不好吗？”

尹星言没说话，只是透过屏幕安静地看着他。

范星忱放柔了声音：“我过去找你好不好？”

尹星言说：“我要回家了。”

“那我去你家找你。”

“嗯。”

“……”范星忱叹了口气，“怎么回事啊，医生说了什么？”

“他没说什么。”尹星言垂下眼，“是我自己的问题。”

“哎哟我的宝，你别这样，怪吓人的。别难过了啊， 我马上过来了，有什么事咱们一起解决好吗。”

范星忱一路上提心吊胆，等到尹家，尹星言已经在沙发上坐等着了。

尹父尹母和尹从宁都不在家。范星忱上去就把人揽进怀里，低头柔声问：“怎么不开心了？”

他来的路上打电话问了医院，知道尹星言今天去看了心理医生，知道直接问杨医生是不可能得到答案的，又怎么都想不通尹星言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昨天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

尹星言想了很多搪塞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的郁病好像又加重了。”

说出口后身子僵了瞬。

“郁病？”范星忱一脸懵，“加重？”

尹星言视线闪躲，“……嗯。”

范星忱反应过来什么，立即冷下脸来，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尹星言，你什么时候患上郁病的？”

尹星言的心理医师从来不会告诉其他人尹星言的心理情况，连尹父尹母也没有说，他以为尹星言有什么事都会跟自己说，没说就是没什么事，没想到自己有了郁病都不跟他说。

两人在一起四年，都没有吵过架，也没有对彼此发过脾气，这次范星忱是真的恼了，连名带姓叫人过后直接把人放开，撒手不抱了。

“……”尹星言愣了下，伸手就去抓他的胳膊，“星忱。”范星忱没甩开他，气呼呼地瞥他，“我生气了。”

“对不起。”尹星言惯会的就是道歉，“我知道错了。”

但这次范星忱没那么好说话，“知道错了也没用，你得说清楚郁病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尹星言盯着他的侧脸瞧，心想说出来后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和可怕，虽然会给他带来麻烦。

但范星忱或许并不认为这是一种麻烦，如果知道他藏着掖着不对他说，他才是会真的伤心难过。

尹星言一边瞧着他的神色，一边把心里的想法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觉得有些严重地地方就稍顿一下才继续说下去。

等把所有话都说出来，被范星忱再次抱进怀里才舒了口气，不过范星忱的语气还是不怎么好就是了。

教训完他一番，范星忱才心疼地把人捧起来亲了亲，“下次不许这样了。”

“嗯。”尹星言受宠若惊地瑟缩了下脖子，又听范星忱说：“我见你天天都开心，我以为你是真的开心，没想到只有我一个在那傻乐。”

原本是很美好的经历，却只有他一个人在享受，实际上另一个心里藏着的都是痛苦。

范星忱越想心里越难受，被尹星言缠着吻了好一会才稍稍安心，又抓着人严肃道：“以后真不可以这样了，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

“嗯，都告诉你。”尹星言又亲了亲他的侧脸。

范星忱把人抱坐在腿上，仰起脖子，哼唧着把嘴给他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