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哥哥，你们要走吗？”

　　谢女士去结账，童童终于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他们桌旁。

　　看着餐盘里剩下的半块披萨，童童舔了舔嘴唇，双眼放光。

　　“想吃？”

　　沈慕枫捕捉到童童眼底的惊喜，用刀叉将盘里最后一块披萨插起来递给童童，童童刚要伸手去接，“谢谢”两个字卡在喉间快要呼之欲出时，一白皙纤长的手突然将其打断。

　　“谢谢，不用了。”

　　谢女士的出现凝滞空气。

　　还没等到沈慕枫解释，谢女士就抓着童童的手臂用力捏拽，语气森冷，“我不是告诉过你晚饭只能吃七分饱吗！要是吃多了，你晚上积食怎么办？”

　　说完，谢女士仍然不太解气，继续絮叨：“我带你来这里吃饭是为了奖励你这次考试成绩优异，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不是让你过来当乞丐讨饭的！”

　　童童自卑地垂下头，嘴皮翘起嘟囔一声，“妈妈，我错了。”

　　见到童童被抓红的手腕，沈慕枫一时没忍住，“不是他主动要的，是我给他的。半块披萨而已，怎么就成讨饭的了？”

　　再说童童又不是陌生人，是凌羡的学生。

　　结果谢女士一听这话，瞬间不乐意起来，眉梢挂了一抹怒色，“我的孩子，还轮不到外人管教。”

　　“孩子有您这样母亲，不会快乐的。”

　　沈慕枫这人一向说话比较直白，就在童童伸手要接他递过去的披萨瞬间，他灵敏地捕捉到童童手腕上的红痕，像是用尺子抽打留下的印子。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小时候他哥没少拿尺子教育他。

　　是他回忆起来就会心痛的噩梦。

　　凌羡知道沈慕枫这人的嘴不把门，但他没想到他的嘴这么不把门，怎么什么话都能不过脑子的往外说？

　　还没等他用眼神制止，沈慕枫就把话说出口了。

　　“小孩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不让他吃饱，他长不高怎么办？”

　　沈慕枫多说一句，谢女士的脸就黑下一度。

　　简直可怕。

　　狠厉的眼神就像是电视剧里演的蛇蝎美人。

　　谢女士突然甩手，童童踉跄地向后跌了两步，幸好被路过的服务员扶了一下，不然他的小屁股怕是要与大理石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

　　童童站稳脚，连忙上前拽着谢女士的上衣边角，搀着哭腔，“妈妈，不是大哥哥的事，是童童没有听您的话。”

　　凌羡站出来替沈慕枫解释，“谢阿姨，我朋友他只是担心童童。”

　　谢女士眯起眼扫了沈慕枫一眼，再转过头将目光锁定凌羡的瞳眸，严肃道：“凌同学，我先前选你当我家童童的家教，是看在你家庭拮据，但勤奋向学的份上，希望你能用自己身上的优点带动童童好好学习，但是现在......”

　　谢女士的目光向下移动，眼神落在桌上的饭菜上，眸光一明一暗，“没想到私下你不仅铺张浪费，甚至还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沈慕枫瞬间皱起眉头，不三不四？说他？他是凌羡不三不四的朋友？

　　他从小跟凌羡玩泥巴长大，他们两家人好的恨不得让他们的孩子穿同一条裤子，怎么到别人嘴里他却变成了不三不四的朋友？

　　沈慕枫正要发作，凌羡突然绷紧脸开口：“谢阿姨，您是长辈，有些话我便不同您许细说了，看在童童的份上，我们都给彼此留个面子。您带童童来这里吃饭，我管不着，但您要是当着我的面嘲讽我的朋友，这件事我忍不了。”

　　凌羡说话的声音不高，但字字咬的清楚，传进谢女士耳朵里，变成了羞辱。

　　谢女士涨红脸，“你想对我和童童做什么？”

　　凌羡讥讽地挑起唇角，“不做什么，我只是想要告诉您一声，这份家教的活我辞了，您还是另请其他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吧。”

　　谢女士没想到凌羡会当众让她下不来台，原本镇定从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焦躁急迫，“我给你的价钱还不够高吗？还是说你想趁机涨价？”

　　沈慕枫一开始也没料到凌羡会直接辞职，他记得凌羡这份家教工作确实赚不少，一个赚的钱顶他三个月的零花钱。

　　他要是辞职了，还得重新去找工作。

　　还不一定能找到比这份工作更高薪水的。

　　这么一想，沈慕枫突然懊悔自己的冲动。

　　自己怎么跟凌羡的老板吵起来了？

　　这不明摆着是跟钱过不去。

　　沈慕枫刚要赔上笑脸，凌羡出声，“不涨价，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干了。”

　　谢女士没想到凌羡会这么爽快地提出辞职。

　　她还以为凌羡会为了赚她这份钱，跟他口中的朋友一刀两断。

　　至少会道歉。

　　结果他直接撂下一句不干了。

　　他要是不干了，她一时半会儿去哪儿给童童找新的家教，不得不说凌羡的教学水平她是认可的，像童童这么笨的孩子都能教会，他确实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这下换成谢女士挽留，“凌同学再好好想想，毕竟以你自身的条件，想要在短时间内换一份合适的新工作怕是不容易。”

　　什么叫以他自身的条件？

　　凌羡这才反应过来谢女士一直带着有色眼镜看他，怪不得每次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打量时，凌羡总觉得有些怪异、不自然。

　　“谢谢关心，但我短时间内不想代课了。”

　　接下来还有大大小小许多考试，除了学校安排的任务以外，他还找了一份实习工作，暑假就能入职。

　　“希望你不要后悔！”

　　凌羡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谢女士也没有继续挽留的必要了。

　　反倒谢女士身边的童童听懂两人的意思后，小脸上挂满泪痕，“凌哥哥，我只想要凌哥哥。”

　　“没出息！”

　　谢女士一把揪起童童的领子，把他拽出餐厅。

　　待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二人视野时，服务员也拿来了打包的饭盒替他们处理桌上的食物。

　　沈慕枫去前台结账，当他看见收银员递来账单最后的那串数字时，心还是狠狠地痛了一下。

　　一三一四。

　　倒是个吉利数字，就是他的余额有些承受不住。

　　估计这个月剩下的几天要吃草了。

　　沈慕枫刚把自己的银行卡递出去，凌羡比他还快一步递出自己的卡，“刷我的吧。”

　　服务员小姐姐很年轻，突然见到两个长相俊美的少年抢着付款，笑容瞬间炸开，“到底耍哪一位的？”

　　沈慕枫想要把凌羡的胳膊推走，“说好了我请客，这次你就让让我吧。”

　　凌羡轻笑一声，“那请问沈先生，你这次装完大款后，卡里余额还剩几百几？”

　　扎心。

　　真扎心。

　　凌羡这人真会戳人肺管子。

　　“反正剩下这十来天我绝对不会饿着自己，你放心吧，我钱够用！”

　　沈慕枫坚定地把自己的卡直接丢到收银台上，快速在POS机上输入密码。

　　凌羡把自己的卡收回包中，转头说要去趟厕所，便把书包塞进沈慕枫怀里。

　　沈慕枫站在门口的院子里等凌羡出来，但凌羡这一趟去了很久，沈慕枫刚举起手机拨通他的电话，自己怀里的包内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凌羡没带手机。

　　沈慕枫刚挂断电话，打算寻一处座椅慢慢等，凌羡包里的手机突然又响了。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按错了，结果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屏幕，好像也没事。

　　沈慕枫强压着自己的好奇心，尽量不去偷看凌羡的手机。

　　但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他不得已吞咽唾沫的，从包里掏出凌羡的手机，是一串陌生号码。

　　一时间，沈慕枫脑补了许多。

　　比如说打电话的其实是凌羡的债主，但这点似乎不太成立，凌羡不缺钱花，哪里来的债主？

　　再比如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是金主？咦，那金主得什么品位啊，找凌羡当金丝雀，是打算逼迫自己考研吗？

　　还是说......

　　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对面的人非常执着，自然断联后又重新打进来。

　　沈慕枫最终还是摁下接通建。

　　“喂，你怎么才接电话！”

　　沈慕枫假装模仿凌羡的声音，“刚才没听见手机响，有事吗？”

　　正当他提心吊胆生怕凌羡真的背着他在外做一些不好的交易时，对面的男声突然嘹亮起来，“你的快递啊！快递柜都放满了，你下来取一下吧！”

　　原来是快递。

　　沈慕枫松了口气，随即说道：“他不在家，你先放门卫室吧。”

　　“哦，行。收件人的名字你说一下，我好登记。”

　　沈慕枫脱口而出凌羡的名字，结果却换来一句：“不对，是你下单的时候添的名字，不是真名。”

　　不是真名？但凌羡所有的社交平台用的全是自己的真名啊，他从来没见过凌羡给自己起什么非主流网名又或者是改什么备注。

　　一连尝试猜了几个都不对，最后连快递员都没耐心了，提醒了两个字，“馅......风.....”

　　“啊？”

　　“凌羡比不过沈慕枫？”

　　“不是！是包子馅吹冷风会变凉。”

　　快递员选择不继续为难他了，直接把备注的名字报了出来，“记得等会儿按照这个名字找，千万别弄乱了。”

　　沈慕枫还沉浸在那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备注上，凌羡为什么要起一个这么奇葩的名字？

　　包子馅吹冷风会变凉？这不废话吗？任何只要带温度的东西只要吹了冷风都会变凉，连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凌羡却拿来添信息，怪怪的。

　　凌羡终于从厕所出来，主动要回了自己的背包，沈慕枫顺便把他的手机递过去，原本是想开口跟他提一句快递，结果话到嘴边，他突然被身后的一道影子镇住。

　　原地僵硬大概三秒钟，沈慕枫大梦初醒，震惊恐慌地脱口而出一个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