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之后，傅渊对电话那头吩咐道:“将所有视频找出来，销毁。”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行云流水般连贯地点燃，深吸一口，双眼紧闭，让烟含在嗓子里。

而后缓缓靠在皮革座位上，仰头，吞云吐雾。

烟雾缭绕中，他缓缓睁开了眼。

傅渊偏头看着车窗，嘴里含着的烟雾尽数喷在车窗上，倒映出他和路扬模糊的影子。

路扬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傅渊一思索，将车窗降下，萦绕在车厢内的厌恶被窗外的风轻轻一吹，就散尽了。

路扬意外地抬头看着傅渊。

却只见对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在昏昏沉沉中眯着眼。

傅昭果然还是不服气，将手里的视频尽数地散播了出去。

但是作为掌控S市媒体三大巨头之二的傅家和路家讲这些视频全部下架。

傅家想的是，就算兄弟之间再怎么内斗也不能把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发布出去。

但路家的情况更为严重，年幼的路祈只觉得家里这几天格外的沉闷。

听说是小叔出了事。

但家里的佣人都不清楚怎么回事。

路祈想去找妈妈问个清楚。

但就算是向来看不惯小叔的妈妈在说起这件事时，眼里竟然也会浮现对小叔的怜悯。

杨涛看着年幼无知的儿子，心里百感交集，他摸着年幼的儿子的头发，告诉他：

“以后不要跟你小叔玩了，他就是个疯子。

这世界上哪里有alpha和alpha结合的道理？

真是疯了。”

路祈五岁了，幼儿园也开了性教育启蒙课。

他从杨涛的话里隐约能明白路扬身上发生了什么。

不就是小叔作为一个alpha喜欢上了另一个alpha吗？

有那么大惊小怪的吗？

神话故事里的妖怪都能和人类在一起，为什么人类和人类不能在一起？

路祈还太小了，他不会明白。

alpha和alpha在一起的恋情是对传统性别秩序的一种冲击。

在有些学术观点看来，这也是社会性别混乱的开始。

总之，这是灾难的开始。

路家开始对所有小辈进行潜移默化的思想教育。

“alpha只能和omega在一起，这是自古以来的规律。

不能改变，也不允许改变。”

路扬还没回到画廊就被路家的人带走了。

一回到家，他就被茶几上的木头摆件砸到了脸。

一股湿热的液体从额头顺着额角流了下来，鼻间萦绕着些许的腥味。

“跪下！”

王辞老爷子坐在大厅正中央的梨木太师椅上，手里装着热茶的杯盏在看到路扬进大厅的那一刻被重重地扔在地上。

碎瓷片混合着热水砸在地板上，将地面裂开了一个口子。

仿佛也将路扬的心强力粗暴地撕开了一个口子。

路杨的身体里到底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灵魂，他面不改色地跪着。

眼里全是对自己恋情的坦荡和对强权的不屈。

“你!你!你!”

王辞手指着路扬，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气得不停地用手顺着胸口的气。

到最后，憋出来一句:

“你臭不要脸!

你跟alpha上床!

你还是下面那个!”

最后，他大刀金马往梨木椅上一座，大手一挥，显得颇为大气凛然:

“族内长辈一致决定，从今日起，彻底剥夺你的继承权。”

路扬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是什么呢？

继承权?

路扬不在意地擦了擦蔓延到嘴角的血渍，心里不自觉地徘徊。

继承权?

他有那种东西吗？

路家是有着百年底蕴的家族。

自家的被给予厚望的alpha子弟和其他家族的alpha子弟上床就算了，还被拍下来了。

没有将路扬从族谱里驱逐都是看他父母俱全，却从小一个人在国外长大太可怜罢了。

最后路老爷子一锤定音:“你还是走吧，离开这，离开S市，走得越远越好。”

“这件事，我们会帮你瞒得彻彻底底，以后，你就不要回来了。”

说完，一脸失望地不去看路扬的脸。

虽然路扬心里早就做好了被逐出家门的准备，但当他真的亲身面临这种事情时，内心还是会怅然若失。

他平静地接受了自己被驱逐的命运。

路回脚步轻快地追上了路扬，说要送他回去。

望着两兄弟的背影，杨涛教育着自己的儿子:

“看到没，alpha跟alpha在一起的后果?”

杨涛担忧着自己同样是S级alpha的儿子:“你不能变成跟你小叔一样的疯子。”

小叔是疯子吗？

看着路扬沉默不语的背影，路祈的脑海里立刻闪过路扬另一个alpha在一起的样子。

是叫傅渊吧？

路祈记得路扬是这样称呼那个人的名字的。

路祈还清晰地记得，路扬和傅渊临江而望的神态和动作。

意气风发，英俊潇洒。

小叔明明笑得很开心啊?

笑得那样开心的人，怎么会是疯子呢？

大人间的道理，小孩子一时间明白不了。

江湾静静地缠绕着这座城市，风平浪静。

万物晴朗，万物可爱。

风景很好。

这是路扬对这座本该称之为家乡，但只待了两个月的城市的第一印象。

“你身为一个alpha，竟然会喜欢另一个aloha？还跟他上床？

真是白给你这么好的身体条件了。”

路回看着路扬，神情是不加掩饰的失望:“alpha喜欢alpha，这是病，得治。”

路扬干脆烦躁地闭上了眼睛，做起了昏睡状。

这让原本准备了大段说辞的路回如鲠在噎。

路家的人行动迅速。

路扬回到画廊的时候，他们已经将画廊拆了个七七八八。

一楼的艺术展览品也都被搬走。

“就这么希望我走啊？”

还没开几天呢。

路回不语，只是一位地盘着手腕的串珠。

望着浩浩荡荡离去的车队。

路扬苦笑着，收拾行李。

他给傅渊打电话。

但电话那头总是传来忙音。

路扬一个人在已经收拾好的客厅里坐了很久。

好久好久，不知不觉间，路扬倒在沙发上，一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