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大,白梦栖哄睡了小元宵便将熬好的莲子汤送去钟悸的院子,没见着玉玫,反倒遇上出来走动的钟悸。
钟悸瞧她走得匆忙,便叫住她:,“你这是做什么?”
白梦栖还是有些畏惧钟悸,不由低头小声回道:“我将莲子汤送来。”
钟悸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平静下来,问道:“这些天都莲子汤都是你做的?可有人教你怎么做的?”
“嗯。也非教我,只是见我长姐做过,便会了。”
钟悸挑了挑眉,“长姐?是何人?”
“我长姐是太……”许是反应过来不能再说下去,白梦栖立刻止了声。
钟悸逼问道:“你长姐名唤苏妷?”
白梦栖身子肉眼可见的一僵,神色也有些慌张了。
钟悸头一次见到母亲的族人,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他伸手接过白梦栖手上的莲子汤,眼里好似深不见底的深谷,瞧不见任何情绪。
这模样着实将白梦栖吓得不敢动弹,她害怕钟悸会告发,更怕会连累白氏一族。
谁料钟悸只是让她同自己讲讲苏妷的事,她也渐渐放下恐惧,将儿时知晓长姐的所有讲给了钟悸。
也是在这一刻,白梦栖才仔细打量着钟悸的脸,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钟悸与苏妷有几分相似。
钟悸并没注意到白梦栖的眼睛逐渐变红,而是庆幸自己又知道了母亲的秘密。
母亲的身份一直是个迷团,如今让他掀开了。
从白梦栖口中,他见到了一个文可斗先生,武可斗江湖剑客,洒脱、直爽,又不受束缚的母亲,还有为抱美人归而不屑帝位的爱哭父亲。
这两人生下了只喜玩乐的自己和温文儒雅的兄长。
钟悸没哭,只是红了眼。
他往嘴里喂着莲子汤,只想在有几分母亲的味道中冷静下来。
可他忘了,母亲是他一生的心结。
母亲……
阿阭想你了……
白梦栖知他不喝了,接过剩下的,柔声说:“早些回房休息吧。”
钟悸点了点头,缓缓走进了暗处。
无形之中,似乎无数的黑爪撕扯着他的衣裳,试图将他拉下地狱。
可他身处人间,又怎会甘愿坠入地狱。
一连半月,暮丘山山贼去了三次虎头村,每次皆是送粮,并无烧杀抢夺之举,而叶岱也依旧了无音讯。
担心叶岱出事,钟悸便要亲自赶往虎头村查看,玉玫无力阻止,想跟随也被拒绝,只能在钟悸身上用些手段。
临走前,玉玫除了告知去往虎头村的路,还交给钟悸一把匕首和一包锦囊。锦囊里装的什么,钟悸不用看也知道,收下后就骑马赶往虎头村。
说来这虎头村并不远,快马加鞭再绕个近道,半日便可抵达。
村子坐落在一处草木茂盛的江边,对岸是山,并无人迹,可江上青烟缭绕,为对岸添了丝神秘感。
整座村子也像是依偎在山水间的风景。
钟悸牵着马走进村子后,发现村子里的人很是矮小瘦弱,应是食不果腹所致。
从开着的窗看见还在襁褓中的孩子饿得哇哇大哭,那妇人也骨瘦如柴,因为没奶喂孩子在屋子里急得泪眼婆娑。
他有些不忍,从怀里掏出所有银两分给了所见之人,可他们很是畏惧钟悸递去的银两,甚至怕到躲进屋子,嘴里叫着“什么都有了”。
眨眼的功夫,村子里就寂静无声了。每家每户的门窗都紧闭着,似乎在防着什么怪物。
钟悸似乎意识到什么,垂眸看着手里的银两,然后紧紧握在手里,好似要将其捏碎。
百姓所需的财富之前,是安危。
他收起银两,继续朝里走去。安排的人今早已经回了暗香阁,眼下只能靠他自己找人打听,可敲了半天,无一户开门。
直至村子的尽头,也正好踏在了江边。
钟悸握紧绳子,回头望着村子,心中难以言语的情绪不断刺激着他。
此时山水之间一叶孤舟缓缓出现,青烟渺渺间钟悸看见船上有位老翁。只见他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持竹竿朝岸边划来,但独立其间,他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无人渡江,所以并非载人渡江的船夫。
又非渔船,也无捕鱼之物,更不会是渔夫。
虽不知老翁是何许人也,但在此处必定知晓虎头村之事,眼下也只能问问他了。
待船靠岸已是离虎头村有些距离了,老翁也不曾上岸,只是默默系好了绳,又进了船蓬。
钟悸将马牵至与船不远的树下拴牢后,便走向船前,弯腰朝船内老翁说:“老父,在下行至于此,无处可去,可否在您船内暂住一时?我会付您银两。”
船内老翁头也没抬,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后,便躺了下去。
钟悸也不恼,掏出银子放在船上,又说:“老父,在下只求有个避风之地即可。”
老翁满是皱纹的脸上多了些不悦,起身看向钟悸,用手边的木棍敲了敲船,“收回去!莫让你这银子脏了我的船。”
浑厚而低沉的嗓音让钟悸不自觉站直了身子,活像受着先生训责的孩子。
回神后,他赶忙伸手拿起银子,刚想开口,却被老翁一句话堵住了。
“这不是人待的地儿!莫要在这误了自己的时辰。”
“何出此言呢?”
老翁不再回答,开始不断往嘴里灌酒。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声。
钟悸下意识的往大树后靠,躲在大树下注视着声源处,因为隔得太远,他看不清那些人的样貌,但能看清他们身上的长剑和大刀。
钟悸不确定那行人是好是坏,也不敢贸然出现,毕竟他一人一把匕首要对付一群拿着大刀的壮汉没有什么胜算。
只见那行人进了村子后,村子里便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是假冒的山贼!
钟悸心中一紧,赶忙朝村子的方向走去,但还没走几步就被船里的老翁用竹竿拦住去路。
“进船!”老翁语气不善,也不容人拒绝,钟悸看了眼村子,还是上了船。
老翁立马解了绳,划船到了对岸。
船行至对岸时,天已暗下,钟悸探出头看向村子,只见村子里闪着一丝丝微弱的光。
也不知那群人是否离开。
钟悸还没缓过神,就被老翁敲船的声响唤了回来,紧跟着老翁进了树林深处。
林内有间竹屋,是老翁的住所。但里外都极为简陋,屋内除了木榻和桌凳,还有几个摆放整齐的碗,就什么也没有了。
连煮食的器具也没有,如何果腹?
此时,老翁不知从哪拿来烛台,照亮了屋内。
他坐在桌前打量着钟悸,然后冷“哼”一声,说:“年少轻狂,总爱找死。”
钟悸微微一笑,坐到老翁对面,道:“正因年少,才要闯出自己的天地。”
话音刚落,老翁便大笑起来,从榻下摸出一壶酒扔给钟悸。
这酒是好酒,有些年头了。
好酒敬人,这老翁有礼,但似乎也就这点了。
钟悸刚想喝上一口,那老翁便倚在墙边不冷不热的说:“这句话,也曾有人对我说过。”
烛光摇曳着,洒在老翁脸上的那一瞬,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的脸犹如褶皱的纸张上画满了斑,浑浊的双眼也在此刻映上了一丝光亮。
或许,老翁是被岁月抛在这深山老林中的智叟。
钟悸笑着搭腔:“那他如今可有闯出自己的天地?”
老翁摇了摇头,直视着钟悸的眼,用异常诡异的语气说:“他成了啓国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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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