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琅出征后的第二日，消息才传入彧都。

　　段琂听后很是焦躁，韩琅未在乌图尔有过一战，更不知乌图尔王乌耷拉图的诡计多端，他怕韩琅会败。

　　钟悸知他担心战况，可眼下离停灵还有三日，他又想亲自送刘觐下葬。如今要在兄弟情义与家国大义之中抉择，他选什么也不用猜了。

　　钟悸也猜测乌图尔此次为何来犯，乌图尔多年前被齐珩打得不敢再犯，齐珩死后又有段琂打的两战，至少消停很长一段时间才缓过来。

　　他猛然想起那夜段琂的话，难不成苏晏昰的手伸得这般快？

　　苏晏昰与乌耷拉图的勾结，先派兵与段琂一战，消减啓国兵力，然后让乌耷拉图攻打啓国边境，使啓国不得以在短时间内派出大量兵力打仗。

　　两战所消耗的不是一星半点，且乌图尔的战役要打多久尚是未知，若足够處国养精蓄锐，后果难以想象。

　　若没猜错，乌图尔一战结束，處国将再次进攻，势必将啓国打得一蹶不振。

　　若是错了，便是虚惊一场。可上次苏晏昰派谭客来拉拢自己，钟悸就不会认为此事那般简单。

　　眼下，钟悸便要想想，是否提醒段琂。

　　此时，段琂也决定再守一日，便快马加鞭回淠城求圣旨，然后追上韩琅。

　　钟悸知道拦不住他，只同往日他上战场时一般嘱咐几句体己话。

　　夜里纪竹庄找钟悸喝茶，段琂本想以夜不饮茶的理由替钟悸拒绝，但钟悸却同意了，披上大氅便随纪竹庄出了门。

　　两人去了半个时辰，钟悸便回了房。

　　钟悸先将身上披着的大氅脱下，然后看向书案前认真看书的段琂。段琂很少看书，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兵书。

　　仔细一看，果真是兵书。

　　烛光摇曳，窗口不断灌入冷风吹起段琂耳边碎发，认真看书的段琂多些了乖巧，不似平日里冷厉。

　　钟悸轻轻走到窗前，伸手关窗。

　　然后坐到段琂身边，伸手抓起书案上的蜜饯送到了他嘴里，然后坐到一旁，笑容满面的看着段琂。

　　段琂扭头看他，“怎么了？”

　　钟悸拿出从楚婵求来的护身符，“护身符。”

　　段琂：“给我的？”

　　钟悸：“嗯。”

　　段琂：“你去楚婵是为我求符去了？”

　　钟悸：“嗯。”

　　段琂：“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钟悸只笑不语。

　　他的确不信神佛，但听蒲晓说，往些年段琂上战场，齐幼清总会去为段琂求平安。他便也会为段琂祈福，但求平安符是第一次。

　　那日求回，钟悸一直放在身上，今日恰好便给了段琂。

　　段琂也不信，毕竟生在绝境时，他只靠着自己的意志搏了条活路。

　　段琂将钟悸盯得不自在，他抬眼与其对视，双眼一弯，“瞧着我生得好看？”

　　谁料段琂顺着他的调侃说了下去，“嗯，自是好看的。”

　　钟悸装作半信半疑，玩笑道：“之前将军可是说我资质平平，还很是聒噪。”

　　回想当年初入将军府，段琂不悦的模样，钟悸还是有些不高兴。

　　可之后段琂待他又好到无可挑剔，这燃起的火又灭了。

　　本以为段琂会解释一番，但他没有。

　　他单手撑头，脸上有些疲惫，望着钟悸问：“今儿跟纪竹庄说了些什么？”

　　钟悸动作一顿，眼中掠过一丝凝重，很快又被笑意取代。

　　他摩擦着手指，说：“我们能说什么？他同我聊了些稀奇物件儿，你对那些东西不是不感兴趣吗？”

　　也不怪段琂询问，纪竹庄从不夜邀钟悸，今日算是出奇了。

　　段琂垂下眼睑，伸手揉了揉眉心，低声回道：“只是有些好奇。”

　　钟悸起身抚平了衣摆的褶皱，含笑说：“我与他说的你不感兴趣，那不如说些你感兴趣的？”

　　段琂疑惑，“什么？”

　　他心想，我感兴趣的？莫非是兵法？还是……遇见了不世出的人才？除了这些，似乎就没有了。

　　钟悸绕着段琂走了一圈，随后停下步子，说：“狼鹰结盟欲捕猛虎，狼先攻，虽与猛虎共伤需养，但非重伤。鹰继而攻之，猛虎惨受重伤，但一爪废其左翼，回洞之时却遭狼所暗算，你说猛虎能否脱险？”

　　话音刚落，屋内一阵寂静。

　　段琂思考片刻，严肃说：“狼喜群居，捕猎则群攻，猛虎胜算不大，但如你所言好似只一头，那猛虎胜算极大，只是受了小伤还不足以为鹰所重伤。倘若真受了重伤，后而被偷袭，猛虎可拼死一搏，毕竟虎乃百兽之王。”

　　也是，若是狼群，虎早就重伤，何需鹰来多此一举？怕只怕，狼鹰阴险狡诈，以智降虎，虎踏进它们的圈套便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钟悸哑然失笑，笑得有些无奈。

　　他信百兽之王的威慑力，有备无患才是万全之策。

　　想来还需有人提防才是，还是提醒姚树桥吧。

　　隔日夜里，段琂就想带着钟悸一起回淠城，但钟悸说自己留下代替他看着刘觐下葬，之后要去往邑临城。

　　临走前，段琂嘱咐了几句，便回了淠城。

　　段琂一走，钟悸便有的是机会将纪竹庄叫来独处，但他并不急。

　　先让玉玫写信，再派人传信提醒姚树桥。

　　手下人快马加鞭绕近道，信到姚树桥手上应该不会比段琂抵达淠城慢。

　　段琂离开后，纪竹庄每日都寻个时间来陪钟悸喝茶，或是出去走走，让日子没那么枯燥。

　　短短两日很快便过去了。

　　夜里钟悸将画带上，坐在刘宅长亭中静候纪竹庄的到来。

　　许是今日有些忙碌，纪竹庄比平日晚来了些，他刚坐下便见到钟悸面前摆着的画，刚想开口问问是什么名画，钟悸就伸手打开了。

　　他好奇的探头去瞧，定睛一看，顿时黑了脸。

　　被发现了……

　　“齐含香，”钟悸慵懒地道，“你与纪竹庄本是一母同胞，而你随母姓，他随父姓。六年前他重病离世，你替了他，成了彧都布政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