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道:“倒是许久未见谢兄了。”是的,谢绥安实际上比王一博还要大上两岁。
谢绥安陪着王一博一同睁着眼说瞎话,“是啊,上次见面还是在考场。”
脸上是轻柔的笑意,说出的话却是直击要害的,王一博道:“今日放榜,谢家最近终于有了个好消息,谢兄怎么想到来外祖这里了?”
谢绥安稳稳接下这一句,“今朝中举,自然是要来看看恩师的,若是没有程老的教诲,我也不会有今日。”
程老自然是看出了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轻抚着胡子,程老笑而不语。
谢绥安道:“说起来,我来老师这里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碰到一博。”
暗示明确,王一博是程老的孙子,却来的不如一个早已不在程家学堂读书的学生多。
王一博抬手为程老添上一杯茶,随即道:“家中事务繁忙,最近在忙着静姝的事情,还请外祖勿怪。”
话题引到了李静姝身上,这下轮到谢绥安理亏了。谁让做出那种事情的是他的妹妹的。
程老道:“这有什么,老头子我啊,可不缺你们这些小辈来看。说起来,也许久未见静姝了。”孙辈中,程老只有李静姝一个外孙女,平日里对她也是极为疼爱的。
王一博道:“她这段时日都在府中静养,要是外祖父想她了,不如过两日让她到府上住上一段时间吧。”
程老笑着拍了拍王一博的手,道:“你也一起过来吧。这没几日就是殿试了,我正好也指导指导你。”
王一博自然是愿意的,“那孙儿一定多多叨扰几日。”
一通交谈下来,谢绥安愣是一句话都没插进去。
程老看他一眼,道:“绥安可要留下用午膳?”
谢绥安正要点头,一旁的侍从却附到他耳边道:“公子,家主已经在家中备好宴席了。族老们都会来。”
声音并不小,程老与王一博都听到了。
“那就算了,下次有机会再来。”程老笑呵呵地道。
谢绥安点了点头,眼底是掩不住的失望。
眼见侍从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着急,谢绥安道:“不好叫长辈等着,绥安先行告辞了。”
程老点了点头,“好。”
目送着谢绥安离去,王一博正要端起桌上的杯子,却被程老打了一下手,收到王一博疑惑的眼神,程老没说话,而是让下人换了一壶茶,随后又屏退了众人,院中只剩下祖孙二人。
王一博这才开口,“外祖父在防着谢绥安?”
观下人动作熟练,王一博猜测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见程老点了点头,王一博继续道:“既然要防着,又何必让他来,孙儿听说他最近来的可勤了。”
程老喝了一口新上的茶,开口道:“他不得不来,我教了他这么多年,于心不忍呐。”
王一博幼时便听说谢绥安作为嫡公子,待遇其实并不怎么好。但当时两人并不熟悉,王一博观他吃穿用度并不差,也就没有当真。
王一博正欲再问,就听程老问道:“听说你与摄政王走的很近,王氏是打算彻底投奔摄政王了?”
他只好先回答,“不是投奔,是交易,各取所需罢了。孙儿不明白,什么叫做不得不来?他可是谢家的嫡公子。”
见王一博打算刨根问底,知道避不开的程老只好道:“博儿你也说了,他可是谢氏的嫡公子,可方才一个侍从都敢越过他去先开口,哪有半分嫡公子的待遇。”
“绥安是一年前开始频繁上门的,自谢蕴道接手谢家后,谢氏与程家便不再往来,乍一见到他,我心中也存了几分疑虑。祖父的习惯,博儿你也知道......”
王一博闻言点了点头,程老对医术也颇有研究,他兄长便是受程老影响才走上了学医的道路。平时有小辈过来,程老都会习惯性把个脉什么的。
思及此,王一博试探地问:“外祖父的意思是谢绥安的身体出问题了?”
程老颔首,面色有些凝重,他叹了口气,道:“他不过弱冠之年,身体却连我个六十岁的老头子都不如!一个乾元,却虚弱的连信香都没有了。谢氏又不是没有医者,嫡公子身体出了问题,怎会没有察觉,除非是有人授意。”说到这儿,程老言语间多了愤慨。
程老想问,却多次被谢绥安糊弄了过去,见状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后来常常留谢绥安用膳,在膳食中想办法为他滋补。
谢绥安第二次登门时,便在茶水中动了手脚,程老自然是看出来了。当即屏退了众人,质问了谢绥安。
谢绥安也是个坦诚的,直接说明了,是谢蕴道给的任务,要的是程老的命。
程老是大儒,门生无数,谢氏不与他来往,吃亏的其实是谢氏。
“绥安坦诚,我也曾受他祖父所托,自然是能帮他一些是一些。”
王一博哑然,半晌道:“外祖父别怪孙儿说话难听,难道您就不怕他是骗您的?毕竟他本就是先天不足之相,而且脉案罢了,外祖父比我知道,都是可以作假的。”
不是王一博多疑,只是世家治家严谨,嫡公子在外看一个家仆脸色,旁人只会说谢氏没规矩。谢蕴道这么爱面子的人,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落人口实。
“外祖父心念老友所托,孙儿明白。只是绝不应该以您自己的安康为代价啊。”
“博儿你也曾与博儿相处过短的时间,对他的人品应当也是了解的。他不必做出骗我的事情。脉案之事,老头子我也不是没有过怀疑,可是一年下来,每次过来都是一样的情况,每次药膳过后第二天还会有所好转,就算是骗,对自己的身体也是很大的损伤。”
程老说着拍了怕王一博的肩,道:“谢氏现任家主行事狠辣,与前几代家主全然不同。博儿你的担忧我也明白,现如今已经放榜了,你与绥安都要进入朝堂了,我也是时候避嫌了。”
帮了谢绥安一年多,程老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程家世代清流,几代下来都与王氏一般不涉朝堂,但时移世易,程老也清楚,作为王一博的外祖,他与谢氏的交往确实是不宜过密。
王一博还要回去用午膳,临走前,程老道:“我之前曾听绥安提起过,谢氏最近借着商道与南边关系往来十分密切。”
南边?那就是南疆了,那可不是个好地方,王一博面色凝重了起来,“好,孙儿知道了。”
回到家中,王一博没和王母提谢绥安与程老的之间的事情,生怕王母担心。
只是道自己这两天要去程府小住两人。
饭后,他跟着王父去到了书房。
“今天一回来就面色凝重,你说是因为殿试紧张,为父可不信,现在你母亲不在,说说吧。”
到底是父子,王父一下就看出了王一博的不对劲。
王一博抿了抿唇,说了谢氏意图通过谢绥安对程老下手的事情,但还是避开了对方已经动过手的事实。
王父沉着脸,道:“谢蕴道此人心思深沉,若不是谢国公与谢大公子突然离世,他原本是不可能成为谢氏家主的。你外祖曾与讨论过,怀疑谢国公的死与他或许有关,只可惜没有实证。”
王一博思索片刻,随即道:“谢大公子?倒是鲜少听父亲提起。”若不是王父突然提起,王一博都不知道如今的谢氏家主上面还有一个兄长。
王父颔首,道:“不错,谢大公子一出生就被判了命格,说活不过二十岁岁,谢国公请了不少医者,最后也是说先天不足之症,难以挽回。各类珍贵药材吊着,谢大公子也只是堪堪活了二十二年。”
王一博抓住其中关窍,道:“先天不足之症多与生育者身体有关,母体孱弱,孩子得不到营养,故而会先天不足,谢家主也是嫡出,怎么没有其兄长的症状?”
“谢蕴道与谢大公子并不是一母同出,说起来也是一场荒唐事。我也就听你祖父提过一次。国公夫人有孕后不久,娘家的坤泽弟弟前来探望,那坤泽突发潮期,两人情不自禁,事后国公也只好将人娶了。国公夫人也是从那时与国公爷离了心,郁郁寡欢,孕中忧思,生下谢大公子便离世了。”
王一博哑然,确实是一场荒唐事。
脑子中有根线将将连上,但又好像缺了点什么。
抛开不想,王一博道:“谢氏似乎与南疆有联系。”
王父闻言,面色一下就变了,南疆与大越开战已是十多年了,南疆人善蛊术毒药,一直以来都是大越的心腹大患。
“谢蕴道他敢通敌不成。”王父开口,有些咬牙切齿。
王一博道:“外祖与父亲都说谢家主为人狠辣,可百姓中对他评价似乎不错?”
王父嗤笑道:“他这个人,惯会做这些表面功夫,自他接手后,谢氏不知道沾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买卖,若真如传言一般,摄政王何必动他。”
“明日去了你外祖府上,你还是要好好探查一番的。谢蕴道这样的人,教出的儿子又能良善到哪里去,为父还是有些担忧你外祖的安危。”
王一博抬手作揖,“父亲放心,儿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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