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断,天降小雪,宛如漫天飞絮。
院里的竹林在寒风的引领下发出声响,风不止而声不止,有些扰耳。
水面泛起涟漪,此时两人的倒影也随波动而变,段琂抬手为钟悸拂去肩上落雪,钟悸微微握紧袖口,不知目光该落在何处。
从远处瞧这般场景,简直美如画卷。
紧接着,段琂将钟悸拉到屋檐下,钟悸才借着屋内微弱的烛光看清段琂的脸。
钟悸的脸颊因吃醉酒而微微泛红,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渴望。
许是太过露骨,惹得钟悸红了耳垂。
钟悸转身坐在阶梯上,段琂也屁颠屁颠的跟着坐下来。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段琂竟靠在了钟悸身上。醉酒之人不知力度,钟悸险些撑不住,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钟悸的心一下子紧绷起来。
他道:“眼下时局动荡,我随时都可能上战场,只盼得每次能活着回来告诉你,我不是孬种,也不是弃你不顾的坏男人,而是时时刻刻想着你,盼着你,想见你的段家郎。”
段琂很少这般表明自己的心思,钟悸无措的看着他,“怎突然说起这些?”
“莫名觉得有场恶战在谋划中,我国与處国还能再耗下去,但就怕處国早与其他国家甚至外族苟合。”
钟悸不语。
当若處国要搅得天下打乱,或是要扩张领土,最有利的敌手是勥国。
勥国领土虽小,但民康物阜,产物丰富。
最重要的是多年来,除了与處国有过几次战役便不曾参与战争。勥国将士们过惯了太平无事、抱瓮灌园的日子。
一时要抵御强势的攻打恐是难了些。
况且處国兵力不输啓国,只因才与啓国一战需修养时日,重振士气便可再战。
能不能一举拿下勥国还有待思索,但两年之后是必然的。
可處国没有选择勥国,那便需想想为何了。
若要与人合力,就只有外族阿尔禅和乌图尔有可能。
處国与巭国虽有互助,但灭掉盧国时因分赃不均而闹得不欢而散,况且巭国与啓国才是挚交,不会轻易背叛。
勥国向来与處国不合,乃是敌对,更不可能勾结在一起。
那阿尔禅、多罗、乌图尔倒是最有可能的,不过多罗与阿尔禅有仇,还与巭国、啓国有过纠纷,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选择多罗。
所以阿尔禅与乌图尔是最需要提防的,至于其他国家只需闻风而动,钟隽祁生性多疑,想必各国的奸细、探子不少。
但小看處国则是轻敌。
苏晏昰登基与陈王兵变是同一天,但處国是面难扶的墙,苏晏昰用十年才挽回了局势。
啓国除了军事上能胜得理所应当,便不再有多余的优势,同样的优势不能帮助他们获得最有利的胜出。
段琂不清楚朝中实事,认为眼下啓国能与處国耗到底,但钟悸常年将视线放在朝堂,所知晓的事实便太残忍了。
钟隽祁若是有苏晏昰半分治国理政的手段,说不定还能压處国一头,但钟隽祁没有,全靠姚树桥与各位权臣辅佐。
他是踏着别人铺好的路走向决定,一个君王做不到杀伐果断,也没有自己的见解与治国之道,他如何坐得稳?
再者,如今處国军事也不会止步不前,具近日玉玫来报,處国的确在逐渐强化。
谭客年轻气盛但狡猾,虽未胜了段琂,可段琂在他手下亦是吃过亏的,回望他与其他国家的战役,他是狠厉的。
剩下还有老将江荣、袁龙,这两位以前战功显赫,如今也是宝刀未老。而袁龙手下带的黄平、姚文兵也是让勥国闻风丧胆的将军。
再不济,还有个出身武将世家、熟读兵法且博学多才的倪贤义出谋划策。
文官中的奇才也是五国之中最多的,能让他们各个大展抱负的人能好对付?
所以,處国是个祸患,苏晏昰更是一个不可轻视的君王。
要对付處国,钟隽祁的能力不够,姚树桥一己之力亦是不足,除非设计使處国自相残杀,然后只需坐等。
这样的手段,姚树桥是不屑于用的,其他权臣则是有心无力,毕竟这种事,做好了是名利双收,做不好便是万人耻笑。
若是苏晏昰真要下了一局足以颠覆五国的棋,那要与之抗衡便只能同流合污。
眼下谈不上乱世,但黑云蔽日后便不得而知了。
可一旦威胁到段琂,钟悸无论如何也会让段琂独善其身。
钟悸伸手握住了段琂的手,柔声说:“你卸甲后会安稳过了余生的,段琂。”
段琂握紧他的手,闭上眼说:“是我们。”
钟悸问:“什么?”
段琂回道:“我们会一起安稳过了余生。”
钟悸不再说话,看着段琂头顶的落雪,心里说不上的安稳。不得不说,段琂给他的,永远是他想要的。
“钟悸,我们进屋休息了吧。”
“嗯。”
段琂方才都是硬撑着,一进屋躺下便睡了过去,钟悸无奈的摇了摇头,为他宽衣解带,伺候他舒舒服服的睡下。
等忙完,他已经有些累了,可又睡不着,便只好坐在窗前喝些水,突然听见外面有了动静,应该是玉玫。
两人到达彧都见到纪竹庄的那一刻,钟悸便起了疑心,夜里趁段琂睡沉后传书让玉玫查查这个人,想来是查到了些什么。
段琂喝了酒睡得死,钟悸也就没有顾忌。他坐于窗边,便伸手推开窗,寒风瞬间灌入屋内,好在隔了屏风,段琂不会受风。
只见玉玫一身黑衣,将自己裹得很严实,一见钟悸便道:“主子,只查到纪竹庄有个妹妹,名唤齐含香,多年前重病离世,但……并未查到关于他妹妹的其他事。”
还有的妹妹?
一个纪竹庄,一个齐含香,怎么听也不像一家人啊。
钟悸微微睁开眼,“他有所隐瞒?”
“当年纪竹庄担任彧都布政使时,他妹妹出现过,但此后便销声匿迹了,直到他妹妹逝世的消息放出。”
越是查不到,越是有问题。
而且之前刻意隐瞒了齐含香,偏偏将逝世的消息放出,很难不让人怀疑。
钟悸又想起今日无意间念起的一句诗让纪竹庄竟紧张起来,钟悸便起了疑心,让玉玫查纪竹庄是对的。
钟悸揉了揉眉心,“他的底儿。”
“他出身好,家中更是不缺钱财,爹娘与不少名人义士相交甚好,虽不是惊世之才,但到底是个有才之人。”
也只有这样的家底才受得住在彧都修葺放满天下名书的书楼了吧。
钟悸抬眼看着一身风尘仆仆的玉玫,张口又罢,扬手示意她离开。玉玫低头退后,最后消失在了黑夜里,留下钟悸一人在书案前失神。
他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脑海中才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男人。
虽然段琂猜测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他还是生了疑心,出门在外不得不防。
暮色之中星奔川骜的细雪,落了一地。池中波澜微起映出交错的枯枝,但非昆山片玉,只是目光所及之处唯有如此。
寒风一吹,钟悸才回神关上窗,回头看向床塌之上酣睡的段琂。
上塌后,钟悸伸手摸了摸段琂的头发。
段琂也在此时侧身搂过钟悸的腰肢,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他没听清。
清晨,段琂早些起来收拾了一番,刚叫醒钟悸便听见急促的敲门声。
他与钟悸对视一眼才去开了门。
纪竹庄虽说不懂官场上的攀附,但知礼数,不会这般惊扰二人,今日如此反常着实让人感到不安。
一开门,只见纪竹庄连衣裳都不曾穿戴好,神色慌张,看见段琂便道:“刘觐被杀了。”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