彧都城中夜里说不上多热闹,但也有意思。
各式各样的吃食,段琂最喜欢那羊肉,可钟悸总觉得羊肉有股膻味不愿吃,段琂不想坏了他的兴致便没买。
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养的小祖宗怎么也得惯着。
他拉着钟悸要走,钟悸却一动不动,只是掏出钱来买了羊肉递给段琂,“想吃便买!不必在意我,我又不吃。”
段琂看着手里包裹好的羊肉笑了笑,牵着钟悸的那只手不由的握紧,“好,走,给你买些蜜饯。”
钟悸看书时蜜饯不离手,有时吃没了,也就不看了。
今儿看书时,他总是不自知,老是走神,段琂就知道他想吃了,可那会城中无人找不到地儿买,眼下有人了自然要买了。
逛了一圈才找到卖蜜饯的地儿,是个老妇人,怀里还抱着婴儿,见来生意了就将婴儿递给旁边的女人。
段琂见钟悸有些安静,便问:“可是想吃些解腻的瓜果?”
不等钟悸回答,那妇人一边为他们装着蜜饯,一边笑道:“眼下在彧都瓜果是吃不着的。两位公子若逢小暑来彧都,还能吃到冰雪冷元子呢。”
段琂搭腔道:“是嘛。”
“是啊,来,您的蜜饯。”
“行。”
段琂接过蜜饯便牵着钟悸回了纪宅,途中钟悸险些被一个高壮的妇人撞到,好在段琂动作快给护在了身后。
那妇人没有停下道歉的意思,一路疾步,慌慌张张的模样让人不禁怀疑她要做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的觉得那妇人的背影有些眼熟,但一时不知从何想起。
回到纪宅,钟悸非要在院里坐会,段琂只好陪着他。
风吹得枯叶作响,两人静静的坐着,不知过了多久,钟悸开口说:“我们何时回淠城?”
“你想回去了?”
钟悸不语,因为他也不知为何会问这个。
段琂虽不知他在想什么,但知道他一定是不想待在彧都了,便轻轻搂他入怀,想着明日就带着钟悸去其他都城游玩。
蠲都就不错,钟悸又喜欢白狐,带他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给他买一只回府养着玩。
想到这段琂便笑了起来,前年姚树桥带来他养的白狼,将钟悸吓得不敢动弹,最后还是在姚树桥的自责声中颤颤巍巍的摸了摸。
怀里的人不明所以,便拉了拉段琂的领子,段琂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两人在月光下依偎着,没多久,钟悸便有些困乏的靠在段琂怀里。
他流离失所的那几年,无处遮风雨,更无人这般疼惜他,只有一味的欺辱,叫他不愿表露善意,生出了能撕碎人的利齿。
段琂的出现带来了他那些年渴望的爱,他也只有在段琂面前才几乎收回了所有的锋刃。
这样的一个人,他如何离得开啊。每当担心日后真会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便拼命珍惜当下与段琂的亲昵,留下一些奢望的回忆也是好的。
段琂见钟悸睡着了,便抱起他回屋。将钟悸送上床歇下后,段琂并不打算休息,而是披上大氅静悄悄的出门去了。
好似心有灵犀般,刘觐此时也在自家庭院内备下好酒等着段琂,他总觉得今晚段琂会来,他盼着。
两人许久不曾一起把酒言欢,都快忘记上一次两人大醉一场是几年前了。
长亭里,段琂迈着悠哉的步子朝刘觐走去。
刘觐瞧他来了,便笑着起身倒酒,谁料段琂不满道:“你我喝酒何时用这个了?做了几年文官,便忘了和兄弟们喝酒时的痛快了?”
听了这话,刘觐便不高兴了,瞪着段琂说:“瞧瞧你这模样!也不知那公子如何看上你这莽夫的。”
段琂微微一愣,他倒不知刘觐看出自己与钟悸的关系,而后又一笑,果然是好兄弟,深知我心啊。
刘觐也不想装了,将手里的酒壶扔给段琂,指了指桌上的酒,威胁道:“今个儿我备的这些好酒不喝完别想走!”
段琂也痛快回答:“行啊!今儿把你喝趴下。”
“口出狂言!”
“试试!”
“好啊。”
两人亭内畅饮,最后刘觐喝得醉醺醺,段琂还只是微醺。
恰逢明月映入水中,刘觐断断续续的说想瞧瞧,不等段琂反应,他已经往池子里翻了。
千钧一发间,段琂拉住他的腿拖了上来,但刘觐的头已经在水里蹚了一会儿,清醒了不少。
看着兄弟出糗,段琂大笑着往嘴里灌酒,当年千杯不醉的主儿眼下吃醉酒要瞧水里的月,这事传出去不得笑掉当年吃了刘觐亏的人的牙。
刘觐抹了把脸,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段琂,刚走进几步就倒了下去,滑稽极了。
闹归闹,段琂上前扶起他,说:“瞧瞧这模样,从前不是千杯不醉吗?”
“从前所想之事皆如愿以偿,便无欲无求,自然潇洒快活,如今有所求,自是不敢与其媲美。”
段琂笑了笑,问:“那你所求何物何事?”
谁料刘觐只是微微仰首,脸上异常平静,没有一丝醉意。
他道:“乱世之中不做蝼蚁,便是我余生所求。”
段琂一愣,他不知刘觐会如此回答,毕竟他所熟识的刘觐是个固执己见、傲睨一世的少年郎。
也因早年在战场,刘觐曾说:“乱世出英雄,我刘觐必是一个。”
或许真是岁月无声的夺走什么东西,让一个人的变化如此之大。
两人接着又喝了不少,段琂想着纪宅里的钟悸便要告辞。
刘觐笑着说:“不送了,走吧。”
段琂只笑不语,叫来侍女将刘觐扶回去才离开,可刚走到大门口,刘觐便追了上来。
“段琂!”
一声呼喊让段琂停下脚步,回首看去,刘觐靠墙喘着粗气。
他对上段琂诧异的目光,咧嘴一笑,“来年春满人间,杨柳吐翠时,你我淠城一聚,可记得备酒候我。”
恍惚间,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又提枪而来,而这次,身后的‘喧嚣’也不再牵制他奔赴自由。
段琂道:“行!来年再聚!”
话断,段琂便转身离开了。
段琂出了刘觐的宅子就遇见今儿那个男扮女装的男人,他依旧一身妇人装扮,这次见到段琂,他没有慌张,而是直视着段琂的眼睛擦肩而过。
许是被他盯得感到不适,段琂皱了皱眉,然后移开目光,疾步回到纪宅。
一路赶回院子,在拐角处便瞧见钟悸穿着单薄的衣裳站在门口张望,这一瞧便不得了了。
近日彧都快下雪了,钟悸夜里更是冷得往他怀里钻,眼下这般寒冷,钟悸穿成这样在外面走动可怎么行?
段琂赶忙疾步走向他,一边脱下自己的大氅,一边带着责怪的语气问道:“你怎出来了?”
随着段琂的走来,一股浓郁的酒味也扑面而来,引得钟悸微微蹙眉。
垂眸见段琂脚下步子依旧很稳,他才回道:“瞧你不在,便出来找找。”
心里暗道,好你个段琂,半夜偷着出去吃酒。
段琂将大氅披在钟悸身上,说:“夜里凉,你穿着单薄,如何能行?”
钟悸笑道:“我非久病之人,身子也没那般虚弱。”
此话有理,钟悸只是瘦了些,在段琂身边这些年也就病了两次。而这两次段琂皆在沙场,回来才从蒲晓口中得知,便以为钟悸久病而不愈。
段琂系好带子后,嗤笑道:“彧都若是下雪了,我都受不住,更何况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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