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三月初，清早七点半的天还不太明朗，像笼罩着灰蒙的纱，但好歹不再连日阴雨了，再迟些兴许会出现暖阳。

路上奔波着学生，赶往食堂或是教学楼，零散错落，朝气蓬勃。

肖战刚出寝室楼，被迎面的寒风一刮就醒了神。他拢了拢衣领，遮挡住吹进脖颈处的风。

“三月了还这么冷。”肖战裹紧羽绒服，看着嘴边哈出的白雾。

“我刚看天气预报，说过两天就升温了来着，直接到二十多度，发疯了。”

方祈吐槽。三月初从寒冬飙升到初夏的情况属实不常见。

而且温差大，早晚衣服都不好搭配。

寝室楼外去往教学楼方向有挺长一段向下的斜坡，角度微陡。

不远处，一个男生背着白色斜挎包，挺直脊背，单手提着滑板搁在地上，一只脚踩上去，另一只脚向后蹬地，滑行时再把脚放在滑板后面——

“砰”一声。

或许是清晨路面湿滑，男生脚底猛的打滑，惯性使他往后倾倒跌坐在地上，表情有瞬间的懵然和狼狈。

一旁的滑板颠簸向前移动半米后缓慢停下。

“……”周围的路人皆是脚步一顿，有些不知看哪儿的尴尬。

肖战看得龇牙咧嘴，从牙缝了“嘶”了一声：“这'嘭'一下我听着都疼。”

两人和对方隔着一道路，远远看着他颤颤巍巍捡着滑板站起来，脚底抹油似的埋头往前快步走。

一大清早的就犯了替别人尴尬的毛病。

方祈看天看地不去看对方，瞧着正前方悄声道：“我要是摔这么一下，能尴尬一天。”

“是。”

肖战不动声色地应和，“特别是在图信广场这种人多的地方，他们从图书馆下来都往这儿过……”

“……”方祈瞥他一眼，“话里有话呢？”

肖战试探道：“所以啊你看，要不这滑板社我就……”

“别啊哥！”方祈勾着他脖子，“我之前就问过了，他们练滑板都在晚上，广场上黑灯瞎火的没人看见，你就放心练，我教你！”

“诶哟，无语了。”

肖战翻个白眼，“你和傅霄磊你们两个甜甜蜜蜜玩滑板多好，偏拉着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去整这玩意儿。”

“谁甜甜蜜蜜！”方祈耳朵一红下意识反驳，随后死皮赖脸挂在肖战身上装可怜，“而且他忙没时间嘛，只有你能陪我了，求你了战哥……”

“行行行。”

肖战无奈笑着，没有拒绝的余地，就当多学一门技能了。

“喏，谢礼～”

午饭后，方祈大包小包快递搬上楼，其余的成堆搁置在寝室座位旁，只单拎出一个长形快递盒拆开。

两块滑板，其中一块放地上朝肖战座位滑过去。有求于人总要拿出点诚意来。

“诶那我不客气了，谢啦。”

肖战新奇地捡起来看，板面上墨黑底色中有红色点缀。

还挺酷。

他把滑板放在地面，站起身脚踩在上边动了动，都没使劲，稍稍往前一滑就给呲溜了出去。

“太滑了这也，”肖战吓一跳，稳住身形的同时失去了唯一的一点学习新事物的信心，“就这滑的我得摔死。”

方祈摆摆手：“不会！你长这么高，到时候快摔了你腿一跨不就跳下来了？”

“……”

歪理。

滑板社训练定在每周二四，两人拿着滑板如约去图信广场集中。

“来吧！”

方祈将滑板往地上一放，左脚往前端一踩，“我教你先站上来。你试试，像我这样，脚尖朝前放在四个侨钉后面。也不一定是左脚，你上楼先跨的那只脚放前面，比较有劲。”

“对对，重心在左脚，然后右脚跟上来。”

练了两轮，见肖战仍东倒西歪重心不稳，方祈赶紧下去搀着他，“你平衡感是真差。”

有了支点，肖战轻松好多，整个人松懈下来不再全身僵硬。闻言道：“废话，我自行车都不会。”

“……我扶着您哈，先站会儿。”

十来分钟光用来上下板了，原地重复练习，直到站的稳稳当当。

“接下来就开始滑吧。”

“左脚放上去，像刚才那样，然后用右脚脚尖在地上向后滑……”

“慢慢来，就轻轻的，慢……！！”

“……嘶。”

方祈龇着牙倒吸口气。

站在前面的肖战摆好姿势，右脚搁地面上往后一踩，板顺势往前一滑——板滑出去了，人还没跟上，结果就是身子顺着惯性往后一倒，屁股着地摔得四仰八叉。

肖战手臂撑在背后地面缓着劲，疼懵了。

方祈小心翼翼走上前，咧了咧嘴，心虚试探道：“没事儿吧？”

“你觉得呢？”肖战掌心撑地僵硬站起来，试图寻求心理安慰，问他，“你刚学滑板的时候摔了几次？”

“呃，也摔过，”方祈瞄他一眼，讨好地扯着嘴角含蓄表达，“不过这些基本功都是上学期傅霄磊教我的……他扶着我练，就没摔这么惨……”

肖战脸酸了一下，瘸着腿摆摆手。莫再说了。

“需要帮助吗？”

一个男生踩着滑板在他们身旁止步。

落地，收板，一气呵成。

“是不是还不太会啊？”男生看着肖战友好地笑了笑，“我教你吧，刚开始指导一下的话还是比较容易上手的。”

“不用不用，”方祈和他认识，便省去了其余多的客套话，接过话头婉拒道，“谢谢啊，不过不麻烦你了，他就是陪我来玩玩的，我教他就行，你去和他们训练吧。”

“好……那行。”男生踌躇着看了肖战一眼，只好点头同意，“需要帮忙随时找我，拜拜。”

目送对方离去，方祈又看向肖战：“替你拒绝了，没意见吧？”

“绝对没意见，感谢。”肖战也是松了口气，自己练习绝对比别人指导轻松的多，更何况对方的目的可能也不那么单纯。

“你说总搭老师的顺风车会不会不太好？”

休息时间，两人蹲在各自的滑板上面对面闲聊。肖战撑着脸，和方祈谈及王一博，“上周五回家那趟他就已经开始不收我钱了。”

方祈倒觉得没什么问题：“要是他主动提的，就说明他不在意这点钱，只是看在师生关系想照顾照顾你。”

肖战反驳：“你也说是师生关系了，不生不熟的，这便宜占也不是不占也不是，我是觉得挺尴尬。”

“那你就先和他聊熟呗。”

方祈闲不住，蹲着悠哉前后挪动滑板，一晃一晃。突然，他眼皮一撩看向远处，眉间微挑。

肖战没注意，接着话题聊：“说的容易，我和他能有什么共同话题？聊病理生理吗？内脏器官？”

“能聊起来就行。”方祈挪向前半步，伸手抓住肖战的滑板顶端，神秘一笑，“给你创造个机会。”

“？”

肖战愣神，没明白这话的含义，脚下的滑板就被猛的一推。

“？！”

他平衡感不佳，何况这会儿还是蹲姿，站不起来也跳不下去，一动不敢动，无能为力地缩成一团扒拉着滑板边缘，随着滑板快速后移。

肖战茫然瞪着方祈：搞什么？？

一退就是五六米，肖战都怕自己从广场另一边台阶摔下去，心里实在没准，费力往后看一眼。

脖子刚转一半，脚下的滑板就倏然停止滑行，像是从后边被强制刹停，与此同时，肖战的后背也被一只手掌抵住。

肖战仰起头。

从他的视角来看，对方的脖颈、下巴占据大部分视野，角度新奇，但对方的颜值足以支撑。

今天下午温度高，不少学生穿着短袖就出来上课了，夜间降温再添上件外衣。对方估计也是，短袖外面套了件黑色薄外套，T恤的圆领将凸起喉结裸露在外，下颌线清晰优越，整体的视觉效果非常清爽帅气。

“王老师？”肖战微怔，右脚小心踩回地面站起身，“这么晚还没下班啊？”

“嗯，刚处理完实验数据。”王一博伸出手臂护在他身旁，怕他久蹲眩晕。实验楼就在不远处，他刚从那边出来，而这里是回教室公寓的必经路。

王一博看向对面方才将人推过来的方祈，略微点头，算做打招呼。随后视线回移，看着肖战问道：“在玩滑板？”

“陪室友来的，我就试着学一下，还没学会呢。”肖战笑了笑。其实学了这么会儿功夫，也能上手滑滑，但发挥还不稳定，连当个代步工具都吃力。

“王老师会滑板吗？”

“会几个动作，大学的时候练过，不过难度不高。”

肖战闻言，机灵地退后让出自己的滑板：“展示一下？”

王一博望向四周，晚课时间不像平常那样人流量大，但也不空，不少滑板社的学生在学招练招。

“我试试。”

他前脚踩上滑板，往人稍少的地方滑行。

王一博脚下加速，后脚上板滑行一段距离后，将身体重心压低向前倾，点板、刷板、推板，做了一个ollie。

ollie动作干净利落，落地后他向前懒散摇晃两下保持平衡，拐弯。

静默的路灯将影子拖得斜长。

王一博身高体型优越，穿着又宽松，站在滑板上姿态松弛自如，氛围感绝佳，远远看去就是场上最酷的板仔。

滑行片刻，王一博想了想，又接连做了几个招，比如ollie过障碍、KickFlip尖翻、跟翻等。

肖战不懂这些招式具体是什么，但并不妨碍他满眼亮星星。

“酷哦~”

在肖战面前刹停，王一博踩在滑板前端，一用力，将板立起拿在手里：“有段时间没玩了，其他招可能做不出来。”

肖战一本正经竖大拇指：“超棒超厉害！”

“哇王老师不仅课讲的好连玩滑板都这么厉害！没给我们年轻人留活路啊——”

见王一博脸色有一丝异样，肖战紧急闭麦，陪笑补救道，“当然没有说王老师不年轻的意思！王老师混在学生里完全看不出真实年龄！就是大学生的样子！”

王一博无奈。

他问：“还想学吗？”

肖战一愣一愣的：“想学。”

半晌后反应过来，眼睛一亮：“王老师教我吗？”

“对，重心往前，脚再往后放点。别太僵硬，放轻松。”

“……我怕摔。”肖战欲哭无泪。

这滑板若是不会动倒好，但现实是肖战每次站上去都会晃荡晃荡，重心不稳的僵硬着身子直往一边倒。

然后被一旁护着的王一博稳稳扶住。

“你先抓着我，滑一会儿很快就会了。”

有王一博指导，那就没方祈什么事儿了，只管在旁边练招，练累了就坐滑板上看热闹，不时嚎两句。

“坚持啊哥！”

“战哥加油！”

“战狼！！”

“……”

肖战本就僵着身子摇摇晃晃，被这么嚎一嗓子差点破功，脸都憋红了。

“战狼？”

王一博眉峰微扬。

“没有，就平时闹着玩瞎起的外号……”

肖战尴尬解释。这外号平常也没人这么喊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让方祈给记起来了，还是在公众场合不顾他死活喊出来。

王一博点点头：“挺能吸引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