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京城天气格外闷热,这种感觉不同于云程以往在海城生活多年所习惯的那种直截了当的炎热,反而是一种使人透不过气来黏黏腻腻的潮湿感。
总之,长期处于这种温度之下,让人感到不大痛快。
为了避免今夏的二次中暑,云程几乎不太出门,除非有时会跑去阮鹤庄家打电动。两人你来我往,不是你来我家吃饭就是我去你家玩游戏,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都是这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宅在家里度过的。
哪怕是这样,云程也觉得蛮有滋有味的。
因为气候变化所导致的不适应感,也随之消散。
偶尔的无聊,是在阮鹤庄被他父母带去参加聚会的时候。一到那时候,云程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和大黄玩儿了。可怜的大黄,身为一只咪,已经被它的小主人默默地给排在了第二名的位置上。
某一天的晚上八点多钟,萍姨已经做完晚饭并做好善后工作回家去了,阮鹤庄由于参加宴会也不在,整个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云程和大黄相互取暖。
今夜不算闷热,偶尔有夜风徐来,云程圈起大黄跑去楼前小花园闻闻花香,躺在躺椅上乘乘凉。
眯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按门铃,有一搭没一搭的统共按了有五次之多,断断续续的无比烦人,不像是个大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再说都这个点儿了,通常不会再有人来光顾他家了。
云程想着,怀疑是小区内谁家的调皮孩子在搞恶作剧,烦躁的睁开眼睛,刚想发作,定睛朝门外一看,在室内灯的照明下,他看到铁门外那张熟悉的脸。
穿着得体的衬衫和黑色西裤,手插在裤袋里,额发垂下几缕,笑意盈盈的。
云程拧着的眉一瞬间被抻平,笑着去开门,“小鹤哥。”这个时间段你不是应该在参加宴会吗?
“宴会太无聊,提早回来了。”阮鹤庄走进门,似乎懂云程的弦外之音,很平淡的说出这会儿出现在他家门前的原因。
“哦。”云程回,“我刚才也很无聊呢。”
阮鹤庄走到花园前,抱起大黄,并占领了云程的躺椅,瞥他一眼:“看出来了,刚才一脸的不高兴。”
云程反驳他:“我还以为是谁家的熊孩子在恶作剧呢。”说完便坐到一旁的藤椅上,沉思几秒,恍然大悟般的反问道:“小鹤哥,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阮鹤庄点点头直接承认:“想逗逗你。”
云程不可置信:“你好幼稚。”
这还是表面看上去生人勿近不染千尘的小鹤哥吗?这样的人怎么会搞如此不符合其气质的小把戏呢?
幻灭。云程嘴角一抽,摇头轻叹道。
云程正想着,谁知阮鹤庄不死心,追问道:“不好玩儿吗?”
这样问完,还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满脸写着迫切的期待答案。
云程没忍心,违心说道:“嗯,好玩,挺好玩的。”
阮鹤庄看他一眼,没再继续深究下去。
时间在慢慢流逝,两人静静地享受了好长一会儿的夏日晚风。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阮鹤庄突然出声,叫他的名字,随后,语调很慢的问道:“莫奈,你喜欢吗?”
“喜欢。”云程不知阮鹤庄为何会突然这样问他,但一听提到莫奈,他顿时兴致大发,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莫奈是印象派领导者,一位一生追光的艺术家。从小时候学画开始,我就一直视他为偶像,哦对了,楼上我的画室里还有他的画册呢,收录了莫奈一生各个时期的经典画作。”末了,又问:“你要看吗?我去拿。”
阮鹤庄听云程讲完,笑道:“果然很喜欢呢。”停顿两秒,放下怀中的大黄,起身,从西装裤袋里拿出一张票递过去,晃了两下,说道:“别拿了,一起去看吧。”
说话时,阮鹤庄的尾音微微上扬着,嗓音带着点沙哑的低柔,低低缠上来,惹得云程耳尖一阵发麻。
良久,云程循着那张门票一点点朝上看去,经过胳膊,最终停在那张含笑的脸上,仿若看到神祇般,一霎间愣住。
阮鹤庄的右手捏着画展门票,在空中悬了好一会儿,云程才回过神去呆愣地接过,接下后,他才看清门票上写着的内容——遇见莫奈,莫奈光影印象派画展。
时间在明后两天。
云程低头看了好久,久到阮鹤庄忍不住弯腰在他眼皮底下打了个响指,并说道:“傻了吗?”
响指打得并不太响,但足以让云程回魂,他瘪了瘪嘴,一副想要落泪的模样,说道:“我就是有点太感动了。”
见云程想要掉金豆子,阮鹤庄怕招架不住,于是强行破坏气氛说道:“别太感动,这是今晚宴会上一个和我爸关系不错的叔叔送的,我没什么朋友,正好你喜欢莫奈,所以天时地利人和。”说到一半,停下看一眼云程的反应,又继续补充道:“真别哭,我可不会哄人。”
云程眼角确实盈了一点泪,但也不至于到能落下的程度,听阮鹤庄扯东扯西说了一大通,他拿手背抹了抹眼睛,嘴硬道:“没想哭呢,起风了,眼睛进沙子了。”
阮鹤庄才不信,但不反驳,顺着他说:“是啊,起风了。”
云程又低头看了一眼门票,随后默默收好。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习惯性礼貌的说了句:“谢谢你。”
“不客气。”阮鹤庄回。
停了停,他又说道:“小程,时间不早了,上楼睡觉去吧,我也回去了。”
云程起身,说:“好。”说完便跟在阮鹤庄屁股后面送他出门。
走到门口时,他们被一扇铁门给隔开,阮鹤庄站在门外,说:“晚安。”
云程也回:“晚安,小鹤哥。”
半个多小时后,云程洗完澡就爬上了床,临睡前,他又拿起安安稳稳躺在床头柜上的画展门票看了一遍,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独乐乐了半天,他听到手机来消息的提示音,摸到手机解锁来看,是小鹤哥,问他:明后天,你想哪天去看?
云程编辑道:都可以。
两分钟不到,那边回复道:我查了一下天气情况,明天的气温要比后天低一些。
云程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发呆,一来消息,他很快回复说:好哦,明天见。
很快的,阮鹤庄回道:十点钟。
隔了五秒钟,又发来一条消息:注意防晒。
云程很快回:你也是。
回复完便关掉手机钻进被窝里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天睡醒后,云程吃过早饭,就开始一头扎进衣帽间里研究起穿搭。
站在全身镜前一套接着一套的试过来试过来,总是觉得不太满意,最后反复复盘了一番后,还是决定穿刚开始准备的那一套衣服——浅蓝色的半截袖衬衫搭配一条蓝色牛仔短裤。
穿好衣服后,云程又想起昨晚阮鹤庄在手机里提醒他要注意防晒,于是又在露肤的部位上涂了一层厚厚的防晒霜。
一切做好,看了眼时间,刚刚好,揣好门票拿起一顶浅色鸭舌帽便匆匆下了楼。
刚到楼下没一分钟,阮鹤庄便从转角处走了出来,出现在云程的视线之中。
相较于云程的精心打扮,阮鹤庄看上去就随意很多,仍是万年不变的各式各样的黑色衣服搭配,但他穿起来的感觉,就是同其他人不一样。
云程上前走了两步,打招呼道:“早上好。”
阮鹤庄也回:“早上好。”
今天他们难得没在一起吃早饭,所以“早上好”这句话来的比平常时候要晚了些。
“我们怎么去呢?”云程问道。
阮鹤庄回道:“会展中心离这儿也就五公里路程,骑车去吧,我带你。”
“好!”云程很爽快的回道,说罢便转身走进院子里一楼的储藏室内将自行车给推了出来。
推到铁门外后,阮鹤庄从云程手中顺过车来握住车把,长腿一展跨坐上去,抬头看一眼云程,笑道:“上车吧,乘客先生。”
云程关好铁门,边坐上车后座边配合着说:“好的,阮司机。”
话音刚落,阮鹤庄便踩着踏板开始朝前方行驶时。
他骑车很稳,也很快,但只要是和云程在一起,就止不住地想搞些幼稚的恶趣味。
于是乎,在即将出小区大门前经过一个下坡时,阮鹤庄故意骑快了一点,还强行制造一些紧张感,让车头来回晃了晃。很敏感的,他感觉到云程在他身后很轻微地抖了两下。
恶作剧达成。
然后他转头说道:“乘客先生,抓紧点。”
云程没想到这是阮鹤庄在捉弄他,声音一颤,回道:“好哦。”
说完便小心翼翼地两只手紧紧攥住阮鹤庄的上衣下摆。
之后就开始一路平稳,他们驶出金鹭郡的正门,再经过湫泓街,朝主干道驶去。
今日的温度相较于以往来说不算高,加上骑行在路上会有些微风拂面,迎着风,安安稳稳的坐在喜欢之人的车后座,云程心里一阵爽快。
不自觉地,他哼起那首《梦幻曲》。
虽然五音不全,但阮鹤庄还是精准捕捉到了曲名,安静听了好长一阵,他问道:“有这么高兴吗?”
“有啊。”云程接着回,将鸭舌帽的帽檐旋到背后,又加大音量说道:“特别高兴,特别特别高兴。”
阮鹤庄目视前方,很快便拐进另一条路,回道:“嗯,高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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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