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知道王一博的身份后，肖战裹着羽绒服面向前方，安安静静地躲在副驾驶座上俨然一副乖学生模样。

　　返校的人流来往不断，校门口又分布有两道人行道，王一博的行驶速度便比较慢，人多了就停下来等会儿。

　　“你寝室在哪栋楼？”他问。

　　“致远楼，右边过去就是。”肖战从温热的口袋伸出手来往寝室楼方向指了指，王一博便听他指路的方向，单手打了半圈的方向盘，朝那边开。

　　该说不说，坐着老师的车被送到楼下……这待遇还挺好。

　　肖战心情微妙。

　　车稳稳停在寝室楼前。

　　王一博先一步解开安全带下车，绕至车尾打开后备箱将行李箱拿下来。他握着拎手往前推了推，在递给肖战时却迟疑了，深色眸子瞧了眼他背上的书包、手里的电脑包，问道：“我帮你搬行李？”

　　“！！”

　　“不用不用！就不麻烦了，我自己可以！”肖战吓了一跳，他得揣着多大的胆子才敢让老师帮他搬行李，半秒都不敢犹豫，慌里慌张拒绝了，从王一博手里取过行李箱。

　　见他坚持，王一博也没异议：“行。那我先走了，有事可以再联系我。”

　　“好，谢谢老师。”肖战点头如捣蒜。

　　至于再联系，应该是不用了吧……

　　目送王一博的车往远处驶离，肖战不自觉绷起的神经总算松弛下来。他转过身，托着行李往宿舍楼门口走。

　　他们宿舍楼没有电梯，这是一个令人心碎的事实。

　　寝室在四楼，不算高，但搬这一趟也能把他累出一层薄汗来。

　　四个轮子最终落地，肖战将行李箱往前推。他喘了两口，右臂略显酸胀，心道得去练练体能，练到下学期再搬行李的时候那还不得健步如飞？

　　他在手机上打开寝室门的智能锁，将行李箱推进去暂时搁在矮柜旁。出乎意料的，寝室里空无一人，但2号床下的书桌上摊满了书，明显是有人的痕迹。

　　“方祈？”肖战试探唤了声。

　　刚开始没有回音，过了两秒，靠近阳台的上铺床上隐约有了动静，床板嘎吱一响。

　　“嗯？”床帘的缝隙间伸出只手来，摸盲抓了两下将一边帘子掀开，缓缓探出颗头来。方祈睡眼惺忪地望着肖战，声音因刚起床而略哑，“现在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肖战反手关上门走进来。他看着对方桌上摊着的做满笔记的书，“你还不起来背书？”

　　“不背了，”说罢，方祈再次往床上一瘫，带着鼻音，一脸自暴自弃的沉醉道，“现在这种感觉最好，沉迷放纵的感觉，越堕落越好，越舒适越好，这才是大学生该有的生活。”

　　肖战无情拆穿：“昨晚复习到几点？”

　　“……”

　　方祈把脑袋往枕头上一埋：“四点。”

　　“够狠。”肖战咋舌，大学生为了不挂科也是拼了。

　　他把书包和电脑先行搁下，返回去将行李箱推到座位旁，从里面把半箱子的书都拿出来一本本按序摆在书架。

　　收拾了个大概，转眼见方祈床上又失去了动静，提了声音道：“从四点睡到现在也将近七小时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要不要起来复习了？要是挂科了你转专业可危险。”

　　方祈上学期过半就从临床医学转出而去了设计专业，但得把这次期末考完，而且听说若是挂科则此次转专业成绩作废，也不知道消息是否准确。

　　“……”

　　方祈沉默装死。

　　没过一会儿，他颓然选择面对现实，悠悠晃晃从床上半坐起身，胳膊撑在床栏上醒神。片刻后，他好奇问道，“你怎么一大早就耷拉着脸的？”

　　肖战一愣：“我看起来很颓？”

　　“昂，超明显。”方祈点头，“你书没背完？”

　　“书是背不完了。”肖战认清现实。

　　他扯出椅子，坐之前不忘擦一把上边的积灰，“倒不是因为这个。我前两天不是说嘛，今天搭顺风车返校，想着反正不认识，说话就口无遮拦的。”

　　“结果到了校门口才发现开车的是王一博……我们这学期病理老师。”

　　“……”方祈听后一怔，张张嘴，“啊。”

　　“那麻烦了，”他同情道，“听说王一博在课上非常严格，不讲情面。”

　　“不是吧？”肖战的印象中，尽管对方看起来话不多，性格冷冽，但并不像是不好相处，“我感觉他人还不错。”

　　方祈神色古怪地看他一眼。

　　“我搜集来的情报，王一博的课，缺课一次扣十分，迟到请假扣三分……这些暂且不去管他，重点是病理的期末卷子是他出的，题目非常难，而且没有题库纯背书，考完从来不捞，考多少算多少，去年卡59分挂科的一大批。”

　　方祈顿了顿，精准评价：“不近人情。”

　　对大学生来说，卡59分挂科就是最痛的点，但肖战期末从不卡分及格，所以对他来说也挺合理，在正常范围，没有实质性雷点。

　　肖战问：“你都是听谁说的？”

　　“学姐啊。”

　　肖战无奈，心想果然。

　　这人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一张娃娃脸，就惯会用这一套，又甜又乖的一口一个学姐，各种消息从大一开始就是他们寝室最灵通的，微信整天叮咚响，没消停过。

　　方祈摆摆手，对他很是放心：“不过这些对你都构不成威胁，你成绩好，不怕挂科。”

　　肖战笑不出来。

　　他回忆起半小时前在车上说的话……在王一博心里兴许已经将他归入差生行列。

　　--

　　闲聊间，寝室门又被打开。

　　方祈看见来人后眼睛一亮，在上铺往门口望：“你也提前回来啦？”

　　“嗯，下午要去打工。”傅霄磊的床铺在方祈对面，经过他时顺手揉了一把他的软发，动作熟练。

　　“哎呀别乱揉！”

　　方祈甩甩脑袋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撇了下嘴，又忍不住问道，“都要考试了你还要去打工啊，不能休息几天吗？”

　　“没关系，我寒假里复习的差不多了。”傅霄磊一手插在口袋里，在底下微微仰头看着他，眼里含笑，声音又低又柔，“担心我？”

　　“……”方祈迅速翻过身，喊道，“怎么可能！”

　　耳朵红了个透。

　　肖战看看方祈，又看看傅霄磊。最后掏出一本课本开始复习。f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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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亏肖战上学期内容掌握扎实，也在每次课后将该记忆的知识点都整理了出来，复习的工程量瞬间减轻了大半，最后再把题型都过一遍就差不多。

　　原本他以为考试周就能这样平平淡淡顺利过去，直到——

　　“证件放在桌角，手机关机交上来。”

　　第五天，肖战刚拿着笔袋走至考场门口，就被里面传出的这个熟悉的声音吓的一哆嗦。

　　他止不住错愕，睁大眼睛朝讲台上看过去，直直对上王一博正盯着他看的黑眸。

　　都是医学院的，来监个考也正常……

　　肖战抿唇微笑，不敢无视对方，便微微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紧接着面不改色停在黑板前从贴着的名单上找到他的座位，往后排走。

　　教室里窗帘敞开，满满的冬日阳光劈头浇下来，把里边的桌椅摆设瞬间裹了个结实。很亮，暖气也足，肖战整个人都笼在中央空调下。

　　等待发卷的几分钟里，肖战就靠着椅背看着前方出神，目光转着转着就转到了王一博脸上。

　　上次没注意，这次仔细看看，发现王一博的脸是真的很小，还是让人羡慕的冷白皮，放在人群中都是最突出的存在。

　　考试期间，王一博走下来挨个儿查对证件。

　　肖战坐在后面，答题时余光就瞄见对方的长腿一步一跨，缓缓走上一阶阶台阶，拿起学生的证件查看又放下，最后走到他身旁。

　　指节分明的手轻触桌面拿起证件，对比之前的速度，这次查对停顿的时间显然有点长了。

　　卷子上有五个名词解释，难度略大，但肖战都作答得完整又漂亮。他翻了个面，在纸张窸窣的翻动声中，王一博的声音若有似无飘进他耳中。

　　“肖战。”

　　很轻，是只有肖战能听得见的音量，语气似乎还带着几分意外。

　　肖战一愣，想着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他下意识抬头去看，发现王一博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证件上，似乎是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肖战囧。

　　这是要记住他的名字，方便以后课上为难？

　　--

　　一小时过去，考生陆陆续续走了一小半。

　　题目答下来还是比较顺畅的，肖战放下笔最后粗粗检查一遍，就收拾收拾笔袋走上去交卷。

　　顶着王一博的目光厚着脸皮走过去，肖战把试卷和答卷分类放在讲台上，然后装着乖，像模像样地轻轻叫了声“王老师好”。

　　“嗯。”王一博看着眼前的答卷，卷面书写整洁干净，简答题写得满满当当，和前面交的几张绞尽脑汁乱写填补空缺、或直接空着不写的答卷差距明显。

　　见王一博在看他的试卷，肖战下意识“诶”了一声，不过显然没起到阻止的效果。

　　算了，看就看吧。

　　肖战取了放在讲台上的手机，试图纠正自己在王一博心中的印象，小声道：“我其实考的还是不错的……”

　　“知道。”王一博理了理手头的卷子，道，“听张老师说起过，你生理卷面92分。”

　　“这么高？”王一博没什么表情，反倒是肖战闻言一惊，他当时交卷前大致估了下分，应该不超过85？

　　“这次试卷难，改松了。”

　　肖战：“……”

　　他摸了摸鼻尖，一时之间不知道王一博说这话究竟是夸他还是泼他冷水。

　　不过他现在大概知道王一博看到他的名字时为什么会觉得惊讶了。估计是觉得与刚开始见到他时“学习态度不端正”的印象对不上号吧。

　　话题结束，眼见着陆续又有人上来交试卷，肖战动了动脚就想走，却没想到王一博会主动开口。

　　“25号考完回家？”

　　为了不影响考生答题，王一博的声音压得很低，说话时也不看着他，伸手接过学生交上来的卷子。

　　对面的学生交完卷子，目光在王一博和肖战之间转了两下，带着好奇八卦。

　　但两人压根连个眼神都不分给他。最终无解，只好取了手机离场。

　　肖战没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他的注意力全放在王一博的这句话上。

　　什么意思？还想载他一程？

　　肖战一愣，他斟酌道：“还没想好，可能不回吧。”

　　——救命，就算他回去，也不可能再当大冤种搭王一博的车回去了啊！

　　只是肖战没料到，事与愿违，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命运给他的想法当头一棒。

　　25号当天，他在app里等了好半天，迟迟没能匹配到路线合适的顺风车，除了列表顶端那个熟悉的车牌号、熟悉的ID头像始终岿然不动。

　　一个约不到车，一个约不到人。

　　真算是苦到一起去了，肖战苦笑着皱脸发愁。最终还是他先一步败下阵来，点开和王一博的对话框。

　　——王老师您几点回去啊？

　　——都可以，你准备好了告诉我，在楼下等你。

　　对方的回复快得出乎意料，肖战一惊，匆匆打字。

　　——现在可以吗？我下楼了。

　　——可以。

　　打脸虽迟但到。下楼途中肖战心想着。

　　这课还没上，老师的车倒是先坐过两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