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世忠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他想起年轻时种下的那棵柳树,如今留给他的只有脸上树皮一样的纹路。
他看着陈辞川离开的背影,内心凄凉,他并没有回头,却感受得到如刀锋一般锐利的目光。
灰绿色的窗帘后,男人一动不动,没有人看得见他脸上的表情,可衣袖下微微颤抖的手指,将他的情绪出卖。
“孩子,还要藏多久。”于世忠缓缓启唇,声音喑哑不堪。
谢时晏低垂着眼帘,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于世忠的背后,淡淡地应了一声,“于叔。”
“告诉我,这么多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世忠没有回头,定定地盯着前面空无一物的墙壁,话里话外的关心是初融的霜雪,浸润着难言的苦楚。
只是那苦楚早已经成了一滩烂泥,只剩下了腐朽的味道。
谢时晏动了动嘴唇,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他的双手攀向老人已经长了斑的脖颈,温热的触感刺痛着谢时晏的手指,皮肉之下,是日渐衰微的脉搏。
于世忠长长地叹息一声,他闭上了眼睛,“孩子,如果我的死亡能成全你,那就动手吧。”
他面容坦然,他在生命的长河早已经一次次于死神擦身而过,他曾经无数次嘲笑死神的无用,却在这一刻毅然接受命运。
当年若不是谢时晏留下来拖延时间,他是没办法快速转移地下城的人民的。是谢时晏的牺牲,才换回了地下城的明天。
他欠了这个孩子一个天大的人情。
他早已做好了走向死亡的准备。
谢时晏冰冷的双手渐渐地用力,生命的脉搏在他的手中渐渐微弱。
他看着这个坦然赴死的老人,一种蚀骨的痛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老人的时候,便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父亲这个词应有的光辉。
地下城穷人巷。
一种不好的预感正中陈辞川的眉头,让他陡然间愣住,正和他玩闹的易涛一脸迷惑,“大哥哥,你怎么了?”
陈辞川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小易,你先自己玩,我要出去一下。”
他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刚走几步,又生生停住了脚步,天地之大,他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谢时晏。
已经快要晚上了,谢时晏还没有回来,难道真的是自己说的话太重了?陈辞川拧着眉头,反思着自己。
他咬了咬唇,好吧,或许真的不该说他视人命如草芥的,这样属实太冤枉他了。
炮火声如雷一般从平地炸开,陈辞川的瞳孔骤缩,一时间忘记了呼吸,漫天纷飞的烟尘之中,他看见了谢时晏笔直的背影,身边有人群匆匆跑过,他们一边仓皇地逃跑,一边惊恐地喊着,“阿尔默!是阿尔默叛变了!于世忠死了!地下城完了!”
阿尔默叛变。
于世忠死了。
地下城完了。
一字一句重重跌落在陈辞川的心上。
就在这时,谢时晏回过了头,越过了人群,目光定格在陈辞川的身上。
他的眸光是那般的悲恸,深邃的眼瞳里汹涌着永不停息的绝望和固执。随后,他的脸上缓缓绽开一抹苍白的笑。
他看不清陈辞川的表情,可是他空空如也的胸膛深处,却仿佛还有心脏在跳动,不然,怎么会有这种窒息一般的痛苦?
当一切美好的伪装被撕碎,所有的信任会毁于一旦。
陈辞川,你会相信我吗?
还是会像以前那样,毫不留情地杀死我。
我们还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吗?
枪声响起,正中了陈辞川身旁拿着尖刀的士兵。
维克托愤怒地吼道,“不要命了吗?!在这儿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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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