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也别想太多，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好好处理，说不定会有转机。”程际安慰道。

　　“嗯。”电话那头的方则兴回应。

　　程际：“回见。”

　　方则兴：“回见。”

　　挂断电话，程际抬头看着面前在夜色下依旧灯火通明的涂氏大厦，心情繁重，无奈。

　　他看眼手机，发现这个时间点似乎有点晚了，他不确定涂茶序还在不在公司。

　　但转念一想到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也说不过去，加上今天正好是他很涂茶序约好的三天之期，所以就算是只为了自己，他今晚也要夜会涂茶序这个老狐狸。

　　透过透明的玻璃门，程际远远就看见了被电脑挡住半张脸的涂茶序，他看不真切，但还是能隐约感受到对方微微皱起的眉下那双眼透出的疲惫感。

　　他第一反应是这货是不是天天加班，黑眼圈都可以跟熊猫有得一比了。

　　大概是工作太投入的缘故，他敲第一次门时，涂茶序丝毫没有反应，跟个假人一样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要不是看见他眼晴还在眨，程际都要以为他石化了。

　　“涂总，工作这么认真啊。”程际第二次敲敲门说。

　　听见他的声音，涂茶序微抬起头，笑意马上跃于脸上，眼里的疲惫感被兴奋代替，“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程际走近他，“我要是再不来找你，你是不是要不断制造些麻烦事来让我主动找你。”

　　“这话我不爱听。”涂茶序眼神一顿，秒懂程际的来意。

　　“怎么样，喜不喜欢我为你送的大礼。”

　　“涂总这送礼方式可真是让人耳目一新啊，我挺喜欢。”程际咬着牙说。

　　涂茶序脸上露出一种戏弄他人成功后十分满足的神色，“真的喜欢，那我接着送。”

　　“你差不多得了，你是闲我命长是吧。”程际忍不了。

　　涂茶序见好就收，“我怎么会闲你命长，如果可以我希望你长命百岁。”

　　涂茶序说的太真诚，让程际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见程际呆住，涂茶序笑的温和，什么也不说就干看着程际的眼睛。

　　对视的这一眼，程际忽然发现涂茶序的眼睛好像变了，和小时候不一样，他现在的眼睛里有一种自发的柔情和内敛。

　　透过这双眼睛，程际已经很难寻觅到儿时涂茶序的影子，就好像当年那个涂茶序死了，现在在他面前的人其实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他后知后觉起来，自己总是爱以从前的目光定义现在自己身边的人，殊不知身边的人从来不是原地不动的，他们也会长大，也会变成他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要论起毕业后他联系最少的人有谁，涂茶序一定算一个，可能是很早就知道涂茶序喜欢自己的缘故，他总是会有意无意地避开他。

　　毕业后的同学聚会，只要是知道涂茶序会来参加，他基本都会找各种借口推脱掉，以前他觉得这样的作法是顾全体面，合情合理的，但现在看来那时的自己才是真的不懂事的那个。

　　这样的避嫌，多余且没有礼貌。

　　人家只是喜欢你，又不是没有自尊和底线。

　　涂茶序的喜欢从来都是有分寸的，他没有因为被喜欢的人拒绝后就自我颓废，不努力工作生活，相反他是程际身边活得最努力的那个。

　　也没有因为喜欢程际就经常去打扰他的生活。

　　在程际不主动联系他的这些年，他是真的做到了没有结果那就保持距离，各自相安无事。

　　程际父母出事前，他们几乎是多年没见过面，而父母出事后，他们的每次见面也都是在程际主动想见的情况下。

　　他每次见涂茶序都带着很强的目的性，而涂茶序每次见他都坦诚表达自己的喜欢，却又不会无理由地默许程际的各种要求。

　　真正理性，有教养的人其实是涂茶序，而他程际压根就配不上这么好的人。

　　“说话说一半，怎么就发上呆了。”涂茶序笑着敲敲桌面提醒他。

　　回过神后的程际移开于他对视的目光，语气也比刚刚缓和了不少，“少扯那些没用的，我找你有正事。”

　　“你说。”涂茶序。

　　程际话到嘴边却吐不出，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要是为了方则兴来求我，我劝你不要开口，我搞他完全是因为个人私欲，我看他不顺眼。"涂茶序直接把路堵死的说法让程际更加说不出话。

　　程际不解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他，我记得他没的罪过你啊。”

　　涂茶序毫不犹豫地说：“他的罪过。”

　　程际听后一愣，他对此毫不知情。

　　涂茶序眼里流过点稀失落，终究是什么也没多说，“·············”

　　[程际，你好偏心啊，我明明才是你第一个朋友，结果你把爱过了周阚宇，把偏袒给了方则兴，什么也没给我。]

　　“可···”程际最终没脸求情。

　　“麻烦你照顾好自己，在操心别人好吗？”涂茶序的话语义好，语气也好。

　　他简直就是在哄程际。

　　“你让我找的地方，我找到了，想好可以直接来找我，但我希望你想清楚，不要草率。”涂茶序话只说了一半，后一半藏在肚子里自己承担。

　　后一半的原话是[你草率造成的后果是我来为你买单。]

　　程际见劝不动他，也就没在强求，他虽然是涂茶序和方则兴他们共同的朋友，可他总归不是他们，无法扭转他们相互仇视的局面。

　　“那好，我不开口了，”程际起身准备离开，他都已经转身了又回头正好撞上涂茶序那一秒的松懈。

　　他清楚地看见涂茶序眼眸垂下后，显露无疑的疲惫。

　　他顿住，说了句：“早点休息，别熬夜了。”

　　涂茶序立马收起疲态，说：“好，你也是。”

　　程际离开后，涂茶序才揭穿，“小肖，偷听够了没。”

　　一直躲在旁边挡板后面偷听的小肖听后，心虚地出来，“对不住啊，老板，实在没忍住。”

　　“看不出来，你也爱八卦嘛？”涂茶序说话的声音向来就平，从不带情绪。

　　但小肖知道他还是有点生气的，马上再道歉，“对不起，老板。”

　　“行了，别天天，对不起的。”涂茶序摆手表示不追究。

　　小肖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问：“可是老板，你刚刚为什么说方总得罪过你啊，我记得好像没有的。”

　　“你知道什么呀，再我看来，我明确表达过不喜欢他，他还三天两头的来烦我那就是在得罪我，再说了，就他私地下干的那些事，是我有所顾虑没全发出来，否则你也会觉得他罪有应得。”涂茶序冷静回复。

　　“这样啊。”小肖半信半疑。

　　“小肖，你最近话多了是因为工作饱和度不够吗？”涂茶序用最温柔的声音威慑小肖。

　　"我错了老板，我现在就去工作。"小肖以最快的速度从他面前消失。

　　在涂茶序那里碰壁的程际回家后看见同样在认真工作的周阚宇，他突然觉得好像全世界都在努力工作，只有他一个人在无所事事。

　　顿时挫败感涌上心头。

　　周阚宇西装没脱，身上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酒气。

　　微红的脸颊被电脑的灯光熏得有点散，衬衫的前两个扣子不知所踪后露出的肌肤出现在程际眼前。

　　他视线一转，看到了被扯下来扭成一团的领带耷拉在一旁。

　　“你又出去喝酒了。”程际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边。

　　周阚宇眼睛没从电脑上移开，他腾出一只手从前面绕过脖子轻轻拉住程际放在他肩上的手，然后用力一拉，程际前胸贴上他的后背。

　　“你去那了，这么晚才回来。”他敏锐察觉到什么后问。

　　程际淡定地说：“就随便溜达溜达。”

　　“真的。”周阚宇质疑。

　　程际依旧从容，“真的，你多心了。”

　　“老婆，你变了。”周阚宇把这段时间压在心底的话说出。

　　“是吗？可能是变了。”程际平静的回答中透出份遗憾。

　　他自己其实是最能感知到自身变化的人，他承认自己没有以前那么阳光，松驰。

　　他内心亳无波澜地看着周阚宇，一个可怕的真相摆在了他面前。

　　他好像也没有像以前那么喜欢周阚宇了。

　　褪去父母给的光环，他也不再是那个耀眼的天子骄子。

　　论长相，他称不上一眼惊艳，论社会地位，他占尽了家庭的红利，论个人能力，他也不过是央央众生中的一员，不平庸却普通。

　　他习惯性靠着各种光环活在周围人的簇拥下，可如今这份光环散尽，他也不得不看清自己。

　　代入周阚宇的视角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个好配偶，严格来说他都算不上是一个有人格魅力的人。

　　“你怎么了，回来之后脸上就写着闷闷不乐四个大字。”周阚宇停下手里的工作，关切地问他。

　　程际反应迟顿地回答:“我的情绪特征这么明显吗？”

　　在周阚宇这么问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情绪隐藏地很好。

　　周阚宇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平日没有的考量，“你别压抑，否定自己，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