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茶序进来的时候,方则兴正在午睡,面对对方不请自来,打扰他休息的不礼貌行为,他心里窝火,却又在对上涂茶序那双含蓄的眼睛后熄火。
他撑着床沿,坐起来,语气混着刚睡醒时的烦躁,“涂总突然拜访是有什么事吗?”
涂茶序看着他睡红的半张脸和杂乱的头发,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抱歉,我来的不是时候。”
“没事,”方则兴随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自己裸露在外的上半身,“我猜你是为程际的事来的。”
“是,我该做的事已经办完了,方总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涂茶序目不斜视地看着他。
涂茶序敢直视方则兴,方则兴却不敢直视对方,哪怕他什么也没做,在涂茶序面前也心虚的不成样子。
他看涂茶序像被压迫的奴仆看主人,怯懦,痛恨,又有些仰慕。
“我以为你不会同意我的要求的。”方则兴想起前两次在涂茶序那破壁的经历,心里隐隐作痛。
涂茶序从容地说:“前两次不答应是顾念情分,但后来想想那点情分有什么值得我涂茶序顾念,能挣钱,我为什么不挣。”
方则兴听到他这样回答,心里忽然明朗了起来,他知道涂茶序口里的情分必然不是和他的情分,而是和程际的情分。
“那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跟我庆祝吧。”方则兴眼里闪过一丝期待。
他是真的很期待涂茶序会为自己祝贺,可他的期待终归是自欺欺人。
涂茶序的声音平静又刺耳,“方总,你配不上我的祝贺。”
“我今天是来加价的,之前说的条件不变的前提下在加一条,我要明年你们公司在十一市头号项目的主办权。”
他直接说的是我要,而不是我想要,要的简直冠冕堂皇。
方则兴顿感脑袋发昏,心头老血淤堵,“涂总,你都说你们公司啦,我一个人怎么做的了这么大的决定,就算我同意其他股东也不会同意的。”
“那我可不管,这是你的事。”涂茶序用最温柔平静的声音耍着最大的无赖。
“我要是不同意你会怎么对待我。”方则兴借机试探对方手里有多少自己的底牌。
“不同意,那很难办诶,那我就只能把你为了排挤程际不惜牺牲公司集体利益的光辉事迹公之于众喽。”涂茶序摆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方则兴此时想骂人的心达到顶峰,但为了大局,他不得不把委屈深深咽下去,“涂茶序,你这么做,不怕有一天东窗事发,程际会恨你吗?”
“我怕什么?我抢竞标资格靠的是自己的实力,光明正大,至于他父母出车祸那件事,可是与我毫无关系。”
方则兴整个人紧绷起来,“你是怎么知道他父母的死跟我有关的!”
涂茶序早有预料地笑笑,说:“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自己承认了。”
方则兴气的整个人快两眼一黑,妥协道:“我会尽可能满足你的要求。”
涂茶序满意地微笑,“这就对了嘛?”
“涂茶序,你真够恨的,我以前怎么看不出你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啊。”方则兴心里对涂茶序的滤镜一点点碎掉。
涂茶序丝毫不在意自己在他心中是个什么样的形象,“那只能说明你以前眼神不好,我其实一直这样。”
“怪不得程际不喜欢你,他宁愿选周阚宇都不选你。”方则兴生气地回怼。
涂茶序默默地看着他,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生气,而是用话语挑逗道:“程际是不喜欢我,那你喜欢我吗?”
方则兴一时被问住,瞳孔不经意间放大,“我,我·····”
涂茶序撩完就走,房间内只留方则兴一人,继续目瞪口呆。
方则兴久久才回过神,胸口的皮肤由于太过激动开始泛红,规律杂乱地起伏着,他不确定涂茶序有没有看到自己这尴尬的一幕。
缓过神后的他,内心又觉失落痛苦,他知道涂茶序压根不可能会喜欢上他,不过是把他的喜欢当成是一个可以随意开的玩笑。
他甚至不敢想象在过往的岁月里,他可怜的喜欢曾在多少个公共场合被涂茶序翻来覆去地开玩笑。
他心情崩溃的简直不成样子,拿起房间的座机,给前台打去电话。
“喂,方先生你好。”
“以后没经过我的同意不要把我的房间号和密码告诉别人。”方则兴的声音没有一点精气神。
“可是先生,那个人说是你的朋友,我们才给的。”
方则兴生无可恋地冷哼出声,“他算哪门子朋友,我没有朋友,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我一定投诉你们。”
还没等前台开始道歉,方则兴就把电话挂了。
他望着头顶惨白的天花板,整个人陷入一种近乎死亡的寂静。
相隔甚远的另一家酒店内,程际等来了周阚宇。
房间内气氛同样沉寂的可怕。
“你要我怎么办!”程际情绪不断崩溃,他不理解周阚宇为什么和涂茶序一样坚持要让自己去精神病院。
“程际,你可不可乖点,就听我这一次,好吗?”周阚宇温柔地劝他。
“我不会去的,死也不去。”程际脸上满是对那个叫精神病院的地方的排斥。
周阚宇心里在滴血,嘴上却比任何人都坚持,“宝贝,你必须去,全当我求你了。”
程际脸上闪过失望,眼里带着渴求,“周阚宇,我害怕,我怕自己去了那就在也回不来了。”
周阚宇痛苦地咽了咽口水,“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康复。”
周阚宇清楚地看到程际眼里那点仅存的渴求正在慢慢被绝望代替,可他不能心软,他不能让自己以后愧疚后悔一辈子。
“好,我去,不过我想去之前到墓地看看我的父母。”程际崩溃地提自己最后的要求。
周阚宇毫不犹豫地答应,“好。”
回到十一市的程际没有闲在家里,他趁周阚宇不在家偷溜出来,就像小时候逃课一样,不被予许却又很自在。
他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回想起周阚宇出门前紧邹的眉头和看向自己那心虚的眼神,他觉得心里有点堵。
他觉得周阚宇有事瞒着他,而且直觉告诉他这间事不是小事,大概率是可以给他们的婚姻造成毁灭性打击的大事。
惶恐不安的他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他生病前常和周阚宇去的那家咖啡店。
咖啡店的装修很简洁,舒适,平时来的人不多,很清闲,所以他格外喜欢这里。
想着以后去了精神病院没什么机会喝咖啡,他便打算今天进去喝最后一杯。
可刚要迈进大门的腿却在看到那熟悉的人脸的一瞬间僵住,周阚宇怎么会在这,他身边的那个人又是谁?
程际把伸出去的腿缩回,隔着透明的玻璃门望着里面的那两人。
咖啡店的玻璃门隔音很好,他听不清里面的那两人的对话,可他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周阚宇脸上那似有若无的微笑。
坐在周阚宇对面的是一个面容清秀,桃花眼含情的少年,看模样要比程际年轻好几岁。
那个少年聊着聊着,便把手一只手覆在周阚宇的手上,周阚宇没有选择把手移开,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避嫌的意思,程际看着只觉脑袋嗡嗡,出轨一词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脑袋里。
一时间,脑海里闪过周阚宇这些日子里来种种奇怪的行为,比如总是晚归,时不时避开他去接电话,于及在周母催他相亲时逐渐缓和的态度。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寻,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怒火中烧,他咬着牙硬生生把火压下去,现在进去能干吗?和那个不想干的男人大吵一架,然后让其离开自己老公吗?
可这之后呢?又能这样,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乞求周阚宇回心转意,然后自己骗自己周阚宇还爱自己吗?
程际确定自己做不到,也绝对不愿意这么做。
他悄悄地离开那家咖啡店,悄悄地离开那条街,头也不回地跑走。
他边跑,那不争气的眼泪边流下来,他跑了很久,周围拥挤的城市建筑逐渐消失,视野变的广阔起来。
他既然一口气从市中心跑到了郊区。
远远的,绿色的,起伏的小丘壑上立着数不清的白色的色块。
程际知道那些白色的色块是墓碑,他也知道那群墓碑中有两个是他父母的,他朝他们走去,就像在靠近自己的父母。
他穿过一排排的墓碑,来到自己父母的墓碑前,他到时已经有人在那了。
涂茶序看到他的第一眼先是一愣,然后担忧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程际没有说话,也没看他,而是沉默地蹲下身,安静地抚摸着墓碑。
他今天本该是和周阚宇一起来的,现在看来不用了,他闭上眼后又睁开,“涂茶序,我可以去精神病院,但可不可把我送去一个周阚宇永远也找不到的精神病院。”
“你们吵架了。”涂茶序精准猜到,见程际默不作声,他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
涂茶序也蹲下来,随手把带来的花束放在墓碑前,他每个星期都会带一束花来这里,但没有一次在这里碰到过程际,除了这次。
“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吵架,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能找到而周阚宇找不到地方。”涂茶序的声音温柔地像在哄小孩。
程际是视线一直停留在墓碑上,从未向他倾斜,“你不帮我,我也会自己想办法的,这个世界上总会有这么个地方。”
“没有这种地方。”涂茶序说。
“有,”程际终于看向了他,“我已经找到了。”
涂茶序表情一顿,看着程际放在墓碑上来回摸的手,小声问出口,“什么地方?”
“这里。”程际突然指着墓碑认真地说。
“我帮你找。”涂茶序声音乱了,温柔尽失。
“看给你吓的,觉得我会寻死吗?我不会的,至少现在不会。”程际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就好像刚刚自己真的在开玩笑。
可就算他真的在开玩笑,涂茶序也不敢放他一个人在外面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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