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女士的外卖。”

　　外卖姐站在门口等人，宋轻舟立马从工位上跳起来，踩着小碎步走到门口，接过外卖姐手上捧着的花束道谢。

　　宋轻舟猜到了。

　　昨天是灿烂开放的向日葵，今天是优雅内敛的曼塔玫瑰，温柔的淡粉，和水心留给宋轻舟的印象一模一样，优雅又中又透露着高贵。

　　宋轻舟接过花走进办公室，传来“哇”声一片。

　　张可一眼被宋轻舟手中的花束吸引，“哇，小宋，这又是你对象送你的吧，真好看。”

　　宋轻舟将花束放在工位上，捏捏包装花束的包装纸，“我也觉得好看。”

　　“哟哟哟，看某人的样子哦，真是让我酸死了。”张可年纪不大，容易和年轻人打成一片，阴阳怪气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也不违和，倒是给办公室增添了笑意。

　　张可看了看办公室里正经危坐的沈憬，内心暗笑，某人看来是踢到铁板了咯，但是她支持老板为爱做三！

　　小舟：【谢谢姐姐！】

　　水心：【喜欢就好。】

　　水心：【这下怎么不拍照片给我看了？】

　　水心说的是昨天晚上宋轻舟收到花束之后拍的自拍给她，当时头脑一热，也不知道怎么就给她拍了过去，现在她清醒得很， 再加上脸上可疑的印迹，宋轻舟不想再拍照片给水心了。

　　小舟：【姐姐想 看我呀，是不是喜欢我~害羞.jpg】

　　沈憬在忙，没看手机。

　　小舟：【？】

　　小舟：【怎么不回消息？？？】

　　小舟：【被说中了是不是！】

　　小舟：【要不要向我告白试试呢。害羞.jpg】

　　小舟：【说不定有意外惊喜哦！】

　　小舟：【不回消息？】

　　小舟：【好！】

　　小舟：【好得很！】

　　宋轻舟也没有抱着手机，忙着自己的工作将手机搁置在一旁。

　　沈憬揉了揉眉心，拿过手机才发现宋轻舟发了那么多条信息，回到，【刚刚在忙。】

　　宋轻舟没回，沈憬心想，这小怂包脾气还挺大，其实是宋轻舟看到一个非常好的广告文案看入了迷。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宋轻舟抱着工位上的花束打卡下班，走之前顺便告诉一下老板。

　　“老板，下班了，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沈憬办公室的门开着，宋轻舟抱着花站在门口对着沈憬说道。

　　沈憬抬头，回道，“嗯。”

　　沈总一向沉默少言，宋轻舟无所谓，打卡下班。

　　宋轻舟走在来时的路上，路过那个花坛，特地绕道后面去看了一眼，果然雪人还在那里！

　　只不过头上的塑料桶和脖子上的围巾不见了，可能被阿姨拿走了。

　　宋轻舟抱着花走到雪人面前，从花束中抽出两只花朵，一左一右给雪人插上当了耳朵，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水心。

　　小舟：【姐姐，补给你的照片~】

　　水心：【你堆的雪人？】

　　小舟：【没有，路上碰见的，送给它两只花，希望它快乐一点。】

　　水心：【希望她快乐常在。】

　　宋轻舟收起手机回到家中，一打开门，那堆玻璃碎片还是在那里，出门的时候时间紧张，宋轻舟没时间收拾，这回才把碎片收拾干净。

　　把小黑从卧室里放了出来，抱抱小黑，宋轻舟才感觉心里轻松了一下。

　　一个人做好晚饭，宋轻舟一手拿着今天的玫瑰，一手拿着昨天的向日葵，心里被一股不可名状的感觉冲击。

　　语音通话响起，宋轻舟拿过手机，是水心。

　　迟疑了一瞬，宋轻舟接通，“喂？”，她小心翼翼地问。

　　“到家了吗？”沈憬刻意压低了声音。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清冷又有些低沉，完全符合宋轻舟的想象，温暖知性的姐姐，就该有这种声音。

　　“嗯，到家了。”宋轻舟乖乖答道。

　　“不是头痛？怎么还在外面玩雪？”

　　“不是我堆的！”宋轻舟反驳，“是下午我上班的时候，路过一个花坛，一个环卫阿姨堆的雪人，邀请我一起欣赏，等我下班回来的时候阿姨离开了，雪人还在，我就送了它两朵花！”

　　“嗯，好。”沈憬低声笑了出来，宋轻舟摸摸脸，感觉有些烫，声音好像就在耳边，气息都喷在了她的脖子上。

　　“怎么下午才上班？”沈水心又问。

　　“因为早上睡过头了。”

　　“昨天很累？”沈憬徐徐图之，慢慢诱惑无知的猎物走陷阱。

　　“昂~非常累，所以睡懒觉了~”

　　“昨天为什么给我打电话？”终于问道了正题。

　　宋轻舟哑然，因为这个问题她没办法像其他问题一样流利地回答。

　　宋轻舟转头看向空白的地上，那是花瓶曾经碎裂的地方，虽然此刻已经被清空，但是宋轻舟还是能看到当时愤怒又无助的自己。

　　昨日的一切好像又在眼前上演，循环往复，一遍又一遍。

　　沈憬等了很久,终于等到那边说话。

　　“因为......”宋轻舟的嗓音带着哽咽，“因为......”

　　宋轻舟张了张嘴，说不出来。

　　这是长在她身体里的烂肉脓疮，她说一遍，就要忍着疼痛把自己的烂肉脓疮翻出来给别人看。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说出来过。

　　没有人想倾听，也没有人值得告诉。

　　沈憬听到手机那边的呼吸声加重，声音温柔道，“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

　　“不！”宋轻舟害怕沈憬挂掉电话，“我说......”

　　“嗯，好，我听着呢。”

　　“因为我爸问我要钱，我们打架了，花碎了，我害怕......”宋轻舟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讨厌他，妈妈生病了，他打我.....”

　　宋轻舟的语言能力此刻褪化成三岁小孩 ，口齿不清，逻辑混乱，不知所云。

　　沈憬静静地听着。

　　宋轻舟还想说，被沈憬打断，“舟舟。”

　　女人的声音稳重有力，让人安心。

　　“舟舟，别哭。”沈憬说。

　　宋轻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哭了，泪流满面，她慌乱地用手背擦拭眼泪，否认道，“我没哭......”

　　沈憬笑，“好，你没哭。”

　　“舟舟，别怕。”虽然宋轻舟不知所云，但是沈憬从她的话语中提炼出了最关键的信息，她害怕，大概就是有个家暴父亲然后吸血女儿，父亲的暴力在年幼的女儿身上留下了永久的烙印，阴影一直存在，女儿即使长大了也不敢反抗。

　　“你是成年人了，你长大了，你可以工作了，给自己挣钱，你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了，你不再是以前那个被人打却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女孩了，你长成大人了舟舟。”

　　“你自己就是你的力量来源，你有能力对抗一切不好的事物。”

　　“所以，舟舟，别怕。”

　　宋轻舟握着手机，咬住下唇，紧闭双眼，眼泪却依然不停地落下。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她可以反抗，她有能力反抗。

　　困在阴影中的小女孩，终于被人拉了出来。

　　“姐姐......”宋轻舟哽咽。

　　“嗯？”沈憬回答。

　　“好想抱你......”

　　沈憬勾唇，“会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