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王一博是这么想的,但考试依旧会随着春节的临近而如期而至。
和肖战的那个约定让王一博整整半个学期都像拧紧了发条的铁皮青蛙,咯哒咯哒的围着肖战蹦跶。
拿到成绩那天,小青蛙捧着三门都上了九十分的卷子兴高采烈地跟着班级队伍走出校门,见着来接他的鲍晴,冲过去恨不得把试卷拍到鲍晴脸上去。
“宝贝好厉害!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王一博小脑袋瓜拼命的转着,蹬上自行车之后终于想到了说:“过年的压岁钱能不能给我留两百?我想让战哥带我去游戏厅玩!”
“行!”鲍晴爽快答应。
王一博骄傲的扬着下巴,一路上小嘴都没停下来过。
今年的冬天来的有些晚,新年在二月中旬才开始。
国家提倡学生减负,小学生放假早,放了假就连作业也就只有三本薄薄的册子。
可相比之下,脱离了九年制义务教育的高中就如炼狱一般,不把学生们千锤百炼一番,又要如何迈进大学的门槛。
王一博结束了期末,整日一个人在家写完了寒假作业就只剩下了打游戏,有时候去找别的小朋友玩,玩一会儿又觉得异常无聊。他每天都掐着时间听着楼道里的动静,哪怕自己不能去找哥哥玩,但每天听到哥哥回家的声音好像也变成了一种期待。
拿到成绩后的那天晚上,期末试卷被王一博捧在手里一个晚上,直到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拉开自己家的大门就冲了出去。像每一天一样等在肖家大门前,盼着哥哥从楼下背着书包走上来的身影。
“战哥你看!我都上九十了!”王一博两只手将试卷拉平伸出去,他以为会得到肖战惊喜的夸赞,可是他盼来的却只是哥哥心不在焉的抬头往卷子上瞧了一眼,然后性质缺缺的“哦”了一声。
“老师说我这次考的特别好!还发了我一个奖状呢!”小男孩不会看脸色,依旧兴致冲冲地想要讨得哥哥的一句称赞。
然而肖战也只是走上楼来,抬手压着小脑袋瓜揉了一下,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接着就被从屋里传出来一声厉色的催促不情不愿地叫进了屋。
“门口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进来!”
小家伙也跟着被吼得一个哆嗦。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肖建国如此盛满怒意的声音了。
“战哥……”王一博担忧的拉住肖战的书包带,看着肖战迟疑片刻,耷拉着脑袋打开防盗门进去。防盗门没关严,王一博也没再敢跟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顺着门缝偷偷的往里窥探。
“崽崽啊!”本是要来把门关好的邵兰英,待看到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家伙时停下了关门的动作。脸色不似往常那般柔和,却尽可能温柔的和小男孩说:“哥哥今天不能跟你玩了。要不你先回家去?”
王一博拧着手中的试卷,迟疑了几秒钟,还是大着胆子却声若蚊蝇的问:“哥哥做错事了吗?他是考试没考好吗?是不是我影响的?”
邵兰英听了之后捏了捏王一博圆润的小鼻头安慰的说:“没有。跟你没关系。哥哥不听话了!崽崽乖,赶紧回家吧!”
王一博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闷闷的,又有点心慌。踢着拖鞋在地上踌躇,又让自己鼓起了勇气说:“邵姨,您让肖叔别打战哥。说说他就好了!”
“好!快回去吧!”
王一博不情不愿地离开,可才走了一半,听到身后的关门声,脚步又停了下来。悄悄挪到门边,不安的啃着自己光秃秃的指甲,将耳朵贴到防盗门的铁皮上。
老房子的隔音并不那么好,隔着防盗铁门和一道木门还是可以听到从客厅里传出来的交谈声。
王一博像个毛头小贼,弓着身子侧耳去听门里面的动静。
楼道里的定时灯灭掉,他就迅速跑过去按开,再跑回门口继续偷听。
王一博其实很怕黑,每一次灯灭之后他都被吓得一个哆嗦。
可是他又很担心哥哥会被揍,也好奇哥哥究竟犯了什么错,所以握着小拳头给自己壮胆。
门板后面传出来的声音不是很清楚,有肖建国的厉声数落和质问,也有肖战的反驳和争辩。
当楼道的灯第四次熄灭之后,王一博跑过去再度按亮。
楼下突然有人上楼的脚步声,王一博吓得赶紧往楼上跑,慌乱间,拖鞋跑掉了一只,顺着楼梯之间的缝隙掉到了下面一层。
“崽崽?干嘛呢?”来人正是下班回来的王杨。手上拎着一只眼熟的拖鞋走上来,扔到王一博脚下。拿起公文包往王一博背上轻拍了一记问:“在楼道里瞎晃什么呢?也不穿件外套!你妈就让你这么跑出来了?”
“爸爸,我正要回家呢!”王一博穿好拖鞋,跟在王杨身边老实的回了家。
后来很多天,王一博都没敢再去找肖战。只不过每每路过肖家大门的时候,都会扒着头往里看一眼。偶尔碰上了肖建国,拘谨地打过招呼之后逃似的跑开。
直到年前,王一博和鲍晴从菜市场回家时在楼下遇到了一个人拍着篮球往墙上贴的临时篮框里投篮的肖战。
天气很冷,王一博穿着羽绒服,鲍晴拿帽子围巾把他裹得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王一博转着两只眼睛,问鲍晴:“妈妈,我能跟哥哥在楼下玩会儿吗?”
“这么冷还要玩啊!”鲍晴将挡住王一博眼睛的帽子往上推了推。
“鲍姨。”肖战也看到了两个人,停下了打篮球的动作规规矩矩地打招呼。这么冷的天气却只穿了一件厚帽衫,两颊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运动热的泛着红。
“怎么也不穿件外套啊!出了汗容易感冒!”鲍晴的唠叨听在青春期的男孩儿耳朵里只是礼貌的笑笑回:“穿厚了打球不方便。”
“战哥,我能跟你一起玩吗?”王一博的声音从围巾后面传出来,闷闷的,却载满期待。肖战看他那样子就像个棉花球,伸手捏了捏冰凉凉的奶膘说:“可以啊!”
“那你们玩会儿吧!”鲍晴接过王一博手上拎的东西,临走前又嘱咐着:“崽崽你不许脱外套。”
“嗯,我知道了。”王一博乖乖地点头答应。没一会儿却又追进了楼道里,再跑出来时,帽子和围巾已经不见了。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就连鼻头都冻红了,吸了吸鼻涕,笑嘻嘻的跑去肖战的面前抢篮球。
打了一会儿球天就已经黑透了,时间才六点,饭香味顺着各家的阳台飘出来。
大院里的路灯八点才会亮起来,黑黢黢的大院只能暂时借着各家窗户里的灯光勉强微弱获取着光线。
路边的石阶上,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并肩而坐。肖战低头扒拉着地上的篮球,心事重重的不太想交谈。
王一博的耳朵被冷风刮得又疼又痒,将羽绒服的帽子扣到脑袋上,缩着身子紧紧的靠在肖战身边。手缩进袖子里,伸过去将肖战手中的篮球扒拉到自己的面前。
“冷就回家吧!”肖战侧过头去看着缩成一团的小可怜说。
王一博却囔囔的问:“你回家吗?”
“我不想回去。”肖战说,语气别扭得像是在赌气。
“那我也不回去。”王一博说,“我陪着你。”
肖战笑道:“你陪着我干嘛呀!回去看动画片去!”
“我不!”小家伙倔起来没人说的动,袖口罩在篮球上面,手指在袖子里一下一下扣着篮球疙疙瘩瘩的表面,问道:“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没有。”肖战心不在焉的搓着掌心的污垢,心里闷闷的,可是又觉得没什么能和身边这个小家伙讲的。
讲了也听不懂。
“你期末考试成绩发下来了吗?是不是没考好啊?所以你才不开心的?”王一博还想着两个人的那个约定,但是已经炫耀过的成绩好像哥哥也并没那么高兴,想想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便伸着胳膊在肖战后背上来回蹭了蹭安慰道:“没关系呀!你一次没考好而已。下次再考好了就行了!我妈妈说今年的压岁钱让我留二百块,还同意我跟你一起去游戏厅玩呢!到时候买的游戏币我都给你,我看着你玩,你别不高兴了!”
被小东西这么卖力的哄,尽管肖战依旧心里不舒服,但身后那只不停安抚他的小手还是让他感觉到了一股被安慰的温暖。这么多天来憋在心里的那股情绪便直往鼻腔里面钻,酸得就像早上走出楼道吸进了第一道冷空气,连着眼睛都睁不开了。
“同性恋就是变态你知不知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这么是非不分呢!”
“你太让我们失望了战战,老师跟我们说的时候我们真的不敢相信!我们还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特别优秀。你学习再好长得再好有什么用?这是丢全家人的事儿!你在做这些的时候考虑过我们吗?”
“我就当你现在对感情懵懂无知,把这毛病给我改了,这件事儿翻篇不提。”
“改不了。我喜欢男的。只能跟男的在一块儿。”
“你……你是要气死我们是不是?你怎么变得这么犯混呢!我跟你妈就这么教的你是吗?你就自私的只管自己高兴了,不管我们了是不是?”
“战战,你现在还不懂什么是喜欢啊,爱啊,这些都不是你这个年龄该想的。你才刚高一,正是学习最重要的时候,咱们先不考虑这些行不行?咱们先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等上了大学之后,可能你就不是现在这样想的了。这件事咱们放一放,到那个时候再说,行吗?”
肖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对女生不感兴趣,却对好看的男生多看几眼。被同学发现了手机里的东西是个意外,原本也觉得无所谓,却没想到居然会传到老师的耳朵里去,还为这件事请了家长。现在学校里都知道了他的性取向,倒也没有什么人嘲笑他或者疏远他,只不过回家之后凝重的气氛实在让他透不过气来。
肖战做了个深呼吸,怅然若失的看着身边依偎着自己的小家伙想:要是王家也知道他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再让王一博这么粘着自己了?他们是不是也会觉得自己这样是个变态?等到王一博懂得这些了,也一样觉得他是奇怪的人?
仰起头看着眼前两排满载烟火气的楼房,肖战感到眼前一片迷茫。
会不会真的像母亲说的,他现在对感情还是懵懂无知的阶段。再过几年,如今的那些想法就会改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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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