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沈听暮让陈尧联系经理给他和他哥重新开了一间房。
陈尧这屋里几乎是喝的一塌糊涂,桌上摆着空酒瓶,地上也躺着几个空的瓶子。
十来个不大不小的学生,有几个已经趴着沙发上睡着了,稍微清醒的被陈尧安排去客房睡,家长那边知道家里小孩和陈尧沈听暮在一起,几分欢喜几分愁,但最后就都随他们去了。
喧闹了一晚上的活动终于在此刻彻底结束。
“沈听暮。”
陈尧趴在阳台的护栏上点了根烟,零碎的火星子在黑夜里影影绰绰,不知道是酒后感叹还是这么多年憋太久,那句话到底在斟酌了一次又一次后被吐露出来:“你看你哥那眼神不对劲。”
夜风拍打着沈听暮的外套,高楼下早已没什么人来往,但毕竟是酒店,也有谈生意或者同样聚会吃饭到这个点的,在门口那边来来往往,进进出出。
沈家老二和陈家老幺,这俩认识十几年,沈听暮身边打小玩的除了沈秋临就是陈尧。
上学之后两人也一直在一个班,沈听暮去哪里,陈尧就追到哪里。
可以说对方脱什么裤子,另一方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陈尧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沈听暮很清楚,陈尧说这话干嘛,沈听暮也很清楚。
但他放不下,做不到,舍不得。
小时候,他的哥哥不仅是哥哥,更是他的玩具,他的所有物,沈家上下几乎都默认的沈秋临是沈听暮的私人物品。
连沈茹芸都这么认为。
后来因为哥哥的爱,沈听暮学会了什么是尊重和喜欢。
三岁的沈秋临能懂什么?
他只知道享受了一年多的母爱在弟弟出生之后将会彻底结束,想要在这个家里活下去,只能靠着沈家名正言顺的嫡长子——那个一点点大,睁个眼都费力的小婴儿,他的弟弟。
只有弟弟高兴了自己才能在这个家里呆下去。
于是沈秋临开始无时无刻不陪伴在沈听暮身边。
沈听暮几个月大的时候,是一个长得很乖很漂亮的小男孩,他很少像别的孩子又哭又闹。
平时做的最多的是坐在哥哥怀里,听哥哥啰哩巴嗦讲一些听不懂的话。
后来开口说话,别人都以为他最先喊的是“妈妈”,实际上是一天夜里和哥哥睡觉想要喝水,对着睡眼惺忪还没缓过神来的沈秋临,他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一边呜呜咽咽喊“哥哥”。
一声“哥哥”直接把沈秋临给干蒙了,他俩大眼瞪小眼半天,哥哥才恍惚的给弟弟递奶瓶,结果沈听暮小嘴嘬半天发现瓶子是空的。
这件事沈秋临没有告诉别人,沈听暮没法告诉别人。
再大一些,沈听暮开始初步试探这个世界的善恶,什么是坏的,什么是对的,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这些都需要人来手把手教。
沈茹芸没时间,更别提一天到晚在外厮混的沈杰邱。
于是这件事的重担落在了沈秋临身上。
那段时间是沈听暮少有的顽劣。
长大后的沈秋临也很难想象那段时候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感觉自己一辈子的耐心都用在了那个时候,后来带楚南都没那么费劲。
一个孩子拖着另一个孩子就这样踉踉跄跄的长大了。
所以说沈听暮放不下他哥,这种畸形扭曲的爱是一开始就种下的苦果。
“我也没别的意思,秋临哥在沈家的位子越来越尴尬,你妈娘家那边有人惦记他很久了,你注意点。”
陈尧最烦人心那点弯弯绕绕,对于这件事他也只是做一个提醒,并且到现在陈尧和沈听暮都不觉得这个“爱”是爱情,或者他们在逃避对这份“爱”的错误理解。
他们愿意承认这是一份畸形的亲情,也不敢想是一份爱情。
沈秋临也不敢承认。
后来的日子照旧,沈听暮和他哥还是像往常一样——给沈秋临的告白短信沈听暮永远比正主更早知道。
陈尧也没什么变化,该玩玩该闹闹,依然以惨烈的成绩稳坐一班最后一排。
后来,为了应付学校组织的红歌会,沈秋临不得不在每天晚自习去合唱室和几位学生练习演讲。
沈听暮只能在班上眼巴巴的等下课,然后“欻”的冲出门去找他哥。
动作之快,和沈听暮做同桌的陈尧被迫跟投来探究视线的同学们解释:“他去找他哥了。”
一班学生瞬间了然。
说来也巧,沈听暮唯一一次没有准点守在合唱室门口的那天,他家被偷了。
但没偷走,因为“家”拒绝了。
那天沈听暮卡点把板凳往桌下一推,捞过空的几乎没书的书包往肩上一搭,正准备从后门飞奔出去,下一秒张老头来班上讲事。
无非就是那些要他们好好准备考试的废话,沈听暮耳朵都快听的起茧子。
一些校园文里,主角逃课逃的跟玩似的,但在沈秋临的严加管教下,沈听暮几乎不逃课,因为逃课被抓到是要记缺席的,缺到一定次数会取消考试资格,直接留级。
沈听暮不想留级,而且沈秋临不喜欢他逃课,所以这种事情他向来不干。
于是晚到合唱室十多分钟的沈听暮,气喘吁吁爬上楼,刚准备敲门,就看见沈秋临被一个男的按在教室的板凳上表白。
沈秋临是真的被结结实实按住了,那男生的手扣着沈秋临的肩膀,脸上被红色晕满,嘴里断断续续的告白让沈秋临一时分不清这人到底紧不紧张。
紧张吧,又能这么触碰自己,把自己按到站不起来;不紧张吧,一段话卡三次,忘词了又傻到连同义词都想不起来,直接当场做个词语释义。
透过大门的窗户看到沈听暮,沈秋临就跟看到救星似的,求救的目光投过去,结果人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跟块木头一样。
求人不如求己,沈秋临心里暗骂,面上还要保持微笑,不触及眼前少男年轻敏感的小心思。
最后沈秋临温言拒绝男生,男生难过的眼眶都红了,低头倔强抹眼泪的样子莫名有点像从前被沈秋临拒绝一起睡觉的——沈听暮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男生,沈秋临一时心软答应了对方的寻求安慰的拥抱。
然后在那个男生抬手想要撕开沈秋临后脖颈抑制贴的前一秒,沈听暮踹开门进来,三两步走到两人身边。
把沈秋临从男生怀里拽出来后,沈听暮狠狠给了男生一拳:“你他妈想干什么?!”
男生被砸蒙了,但因为心虚,他反驳呼痛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匆匆看了一眼正错愕的沈秋临,不甘心抿唇,然后转身向门口跑去。
沈听暮还想追上去,但被沈秋临拦住。他还不知道刚刚这个男生打算干什么,可是看着沈听暮的样子,沈秋临犹豫再三还是觉得先安抚面前委屈的眼眶通红的弟弟。
“怎么啦?”
沈秋临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像他这个人一样,沈听暮一时没忍住,那眼泪跟掉金豆子一样,啪嗒啪嗒就砸沈秋临手背上。
沈秋临意料之中的叹气,抬手揉揉少年的眼眶,低声询问:“怎么哭了?”
沈听暮没说话,只是倔强的用那双水蒙蒙的眸子和沈秋临对视。
他甚至还高了沈秋临大半个头,低头委屈的样活像一头没了士气的大狗。
沈秋临什么脾气都没了,一边拽过沈听暮的书包,从包里夹层抽出纸巾给沈听暮擦眼泪,一边拉过一脸丧气的小狗往门口走。
谁知就在即将出门的前一秒,沈秋临呗沈听暮狠狠拉进怀里,用力之大,这一拉几乎让沈秋临摔倒。
沈听暮一只手抱稳沈秋临,另一只手“啪嗒”将灯关上。
黑暗笼罩着他们,合唱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沈听暮和沈秋临两人轻缓的呼吸。
他们都刻意放轻呼吸,谁也没有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听暮甘拜下风,他将脑袋埋进沈秋临的颈窝,蹭了又蹭。
沈秋临被他的动作刺激的不由退后一步,但又被少年结实的臂膀拉回来。
少年的眸子在沈秋临看不见的地方,死死盯着omega后脖颈贴着的抑制贴。
想撕下来,想闻闻哥哥的味道——
虽然沈听暮还尚未分化,但不知道怎么,他从一开始就能闻到沈秋临的信息素——铃兰花香。
当初沈秋临意外在他面前分化,信息素的香气就直冲他脑门,那浓烈的甜腻的味道,让十五岁的他的后颈发痒发烫。
犬齿牙龈生疼,好像被这味道刺激到再次生长。
也是那晚,他陪在沈秋临病床前,晕晕乎乎半梦半醒的,做了一晚上关于哥哥的梦。
这些事早有预兆,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哥哥?这一切的一切不是他想避免就可以避免的。
浓烈晦涩的爱意像被酝酿了不知多少年的烈酒,此刻想要迸发那肆意浓香却任然被死死压抑。
沈听暮总想,再等等吧,没准只是哥哥弟弟之间的亲情呢。
再等等吧,至少哥哥还没爱上自己啊。
再等等吧……
等等!等等!等等!
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不知道还要等多久?陈尧都能看出来的感情,沈秋临是看不出来还是在装聋作哑?
沈听暮不敢想,他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感情,直到今天,直到现在他才只敢流露那万千爱意其中的一分。
“哥,你不要答应他们。”
“我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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