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贺峻霖用桌上的纯净水吞下白色药片，今日输液时医生说发烧或许会反复，在医院便提前开好了药。

　　他的目光偏向身旁的人，就见严浩翔拿着的手机嗡嗡几声。

　　快速地在上面输入了几个字。

　　可惜贺峻霖坐着，严浩翔站着，他并不能看到。

　　他低下头，揉了揉酸胀肿的眼睛，手碰上时自我感觉和栗子大小一样。

　　他瞥了瞥嘴，怕是丑死了。

　　“眼睛不舒服？”严浩翔看着回过来的好的，抬起头刚好看到贺峻霖揉着眼睛，皱巴巴的表情。

　　贺峻霖点了两下头。

　　移开手，眼睛更肿更红了，严浩翔长腿几步迈过去坐下，超级毒舌没有同情心地说，“谁让你哭包一样，一哭两小时”

　　“一小时”，贺峻霖一下子不高兴了，瞪着严浩翔，反驳。

　　“你确定？”

　　贺峻霖努了努嘴，避开严浩翔的眼睛看向窗外，“一个半小时”

　　最多就一个半小时。

　　他才没有哭那么久。

　　贺峻霖的脸颊气的圆嘟嘟的，本来绯红的眼睛加上不爽的戾气。

　　严浩翔见识过贺峻霖生气不搭理的模样，蛮唬人，看着都觉得难哄。

　　他没有发现自己用上了难哄这个词。

　　宠溺又添着些不清不楚。

　　话峰一转，严浩翔说，“眼睛疼不要一直揉”越揉越肿的厉害。

　　“哦”贺峻霖鼻子里哼出一个音。

　　严浩翔:“等会给前台打个电话，让送些冰块上来”

　　贺峻霖:“好”

　　严浩翔:“……”

　　天色渐晚，严浩翔也不在乎自己问一句，贺峻霖回一字，哪怕他第一次这么被人敷衍，他看到贺峻霖病殃殃的样子，只能感慨一句，贺峻霖挺有小性子的。

　　算了，娇气包在生病。

　　“我还有事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严浩翔站了起来。

　　贺峻霖也立即刷一下站了起来。

　　他一双水灵灵，湿润的眼睛盯着严浩翔看。

　　有事，贺峻霖先入为主想到的是刚才那通电话。

　　又去和女人约会。

　　严浩翔被贺峻霖的动作一惊，停在原地站着。

　　贺峻霖目光呆呆看着，并不说话。

　　“怎么了？”严浩翔开口。

　　“你走吧”贺峻霖牙齿咬入下唇，再抬眼时带着些许笑意，但并没有到达眼底，浅浅挂在脸颊上而已。

　　“今天谢谢你了，严总”

　　25

　　哐当一声，里面的小卧室门被人用力关上。

　　严浩翔怔在原地。

　　啪啪，贺峻霖面无表情地踢掉鞋子，爬上洁白如雪的床，一把扯过被子拢上头顶，缩成一小坨闭上了眼睛。

　　黑通通的，安静到死寂。

　　他又回到了下午酒店开门的时候，黑色的塑料袋，血淋淋的耗子，他拿起，手指碰到的时候还是软的。

　　手太脏，贺峻霖双手来回搓着，胃里泛起阵阵恶心，浑身从头到脚一层层汗往下落。

　　睁开眼，黑通通的，他看到了那个罪犯的脸，把耗子扔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慌张地闭上眼，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泪水从脸颊双双往下流。

　　他刚把耗子赶出自己的脑子，下一刻，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是小时候动物园里猴子跳到自己身上的样子……他走近看清，还有耗子。

　　犹豫了几分钟，严浩翔走出几步又走了回来，站在卧室门口敲了两下。

　　没有回应。

　　又敲了几下，听不到任何声响。

　　不知道为何，严浩翔心里无端地收紧，连他自己都不能否认的，有些担心。

　　“我进来了”严浩翔在门口说了句。

　　门推开，一眼就看到了床上鼓起的一团。

　　“贺峻霖”严浩翔走近，俯下身子问。

　　泣涕声涟涟。

　　严浩翔掀开被子，就看到哭到不能自已的贺峻霖，满脸都是泪水，整个人在颤抖，手背上都会密密麻麻的红痕。

　　心尖一颤。

　　他喉咙艰难地上下滚动，终究再难说出任何一句话。

　　严浩翔手掌碰上贺峻霖的手指，挪开，耐心地一遍遍擦拭掉贺峻霖脸上的水珠。

　　“贺峻霖”严浩翔伸出手阻止了贺峻霖继续挠在手背上。

　　温柔的手心包裹住自己发冷的手，贺峻霖睁开眼，哭到呼吸不畅。

　　不是走了吗。

　　不是要去约会。

　　回来干什么。

　　看他笑话。

　　他知道自己哭的很丑。

　　为什么要进来，为什么说要走又回来看他。

　　严浩翔把人从被子里捞了出来，轻轻揽入怀里，宽大的手心拍着贺峻霖的后背，一下一下。

　　脸上的泪珠被严浩翔用手指擦去。

　　“可以告诉我，怎么了吗？”

　　贺峻霖哭地喘气，一下下绕在耳边，严浩翔小幅地偏了下耳朵。

　　良久，严浩翔终于等到贺峻霖愿意开口。

　　“严浩翔”

　　还是直呼大名，但此刻的严浩翔也无心计较。

　　严浩翔:“嗯，我在呢”

　　贺峻霖:“嗯”

　　贺峻霖的脑袋抵在严浩翔的肩上，就这样搭上后，两人严丝合缝地抱着。

　　“我不想住在酒店”

　　贺峻霖从踏进酒店的门开始，到开门看到卧室，他脑子里都是不好的画面，挥不去。

　　如果再有人，放那些东西到门口。

　　下次是更可怕的，他怎么办？

　　“那”严浩翔开口就要说出送你回家，话到嘴边了，想起贺峻霖在搬家。

　　搬到酒店。

　　“我不敢住”贺峻霖说出实话，手紧捏着严浩翔的外套。

　　“其实这个酒店很安全，我住过没有问题，管理严格，进来的人都要查身份”严浩翔说。

　　“严浩翔，我害怕”贺峻霖的声音嗡嗡诺诺，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那你有没有在北京的朋友”

　　贺峻霖沉默了一瞬，眼珠子转着。

　　他说，“没有”

　　“我人缘不好”贺峻霖说这句话时脑袋往严浩翔怀里戳了下，埋得低。

　　严浩翔:“……”

　　见严浩翔也露出了难为的神色，贺峻霖说，“要不送我去晴晓家吧”

　　“我给她打电话”贺峻霖说着就要掏出手机。

　　严浩翔:“就你那个经纪人？”

　　“嗯”贺峻霖理所当然地点头。

　　听到是，严浩翔皱下眉，眉向中间收拢，思考了一会，随后低头看了眼贺峻霖的模样。

　　最后严浩翔做出令他都不可思议的决定——

　　他说，“那跟我回家”

　　26

　　“请进”

　　敞开的大门，贺峻霖清晰地感觉到左胸口深处泛起一阵紧张，呼吸在那一刻仿佛紧张地要炸裂。

　　严浩翔绅士地做着请的手势，暖阳绽放在他那温柔的黑色眸里。

　　贺峻霖骤时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份莫名其妙的安心升腾起来。

　　他抬脚往进迈了一步。

　　“不用换鞋，你随便坐，我去倒杯水”严浩翔说。

　　他刚要转脚往厨房走，手臂就被贺峻霖牢牢攥住。

　　“严浩翔，认识你真好”贺峻霖说，“谢谢你”。

　　贺峻霖都不知道自己给严浩翔说了多少遍谢谢，或许这是他们俩之间说的最多的话。

　　严浩翔在玻璃桌上放了一杯水和一盘水果，莞尔一笑。

　　给贺峻霖递过去手里的热毛巾。

　　热气盖住双眼，一下下酸疼，贺峻霖闭上双眼，过了会才拿开。

　　他这才打量起严浩翔的家，白灰色主调的客厅，干净整洁，还有一个卧室，阳台两排摆满了绿叶的花，舒适。

　　桌上放着一个碟片，上面印着一个黑人和白人，底子有一行英文。

　　They don't……他们没有选择的机会,但你有。

　　翻译出来，贺峻霖记得这是一个电影中的，但一时又想不起具体是那部。

　　二楼，严浩翔给贺峻霖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看到人安稳地躺下后，严浩翔说了声早点休息，便出了客房。

　　27

　　“喂，哥”

　　电话接通，严浩翔站在阳台，俯视着下面三三两两走过的人和奔驰的车辆。

　　他歉意地对住院的妹子说，“我今晚有点事，安排钱助和阿姨过来了”

　　严浩翔说的有事其实是去严浩翔陪严以沫，至于打电话来的那个女孩是一个公司的合作商的女儿。

　　之前约严浩翔并没有答应过，这次同意是因为严浩翔听说她是学舞蹈的，得过国际奖，便答应了。

　　电话挂断后那个女人也就没有再发信息过了。

　　“嗯，他们到了”

　　“今晚吃的什么？”严浩翔问道。

　　“意大利面”

　　“好吃吗？”严浩翔握住手机问，严以沫最喜欢吃的就是面了。

　　“好吃”她回答说。

　　“还疼吗？”

　　“疼”对面斩钉截铁地回答，声量很大，但下一秒，她有些失落地说——

　　“疼，你也不来看我，说好今晚陪我的”

　　“你都几天没来了，哥”

　　“太忙了我的错”严浩翔宠溺地说，“不生气了，明天过来给你买你爱吃的蛋糕”

　　“哦，医生不是说蛋糕太甜了，我尽量不要吃吗？”严以沫抱怨地说。

　　她是胃酸，吐了几天，结果医生就禁止她吃甜的。

　　“吃一次可以，我偷偷买”严浩翔笑了笑，“我们不要告诉爸妈，没有人知道的”

　　通过电流能听到女孩甜甜地扑哧笑声。

　　“小姐，该休息了”

　　严浩翔听到阿姨的声音，然后说，“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好”严以沫凑近手机小声说，声音满是开心。

　　“哥说话要算话，我等你”

　　28

　　早上贺峻霖被冷杉味包围着醒来，身上的睡衣松松垮垮，纽扣不知何时蹭开了几颗，看着陌生的房间陈设，脑子一片空白。

　　片刻，昨日的记忆一股脑涌上心头，他记起了自己耍赖借住到了严浩翔家里。

　　他伸个了懒腰，鼻子吸气，慵懒有神的眸光看向书桌摆放的白瓶，冷杉味的来源，清爽醇厚。

　　昨晚他就是闻着这个入睡的。

　　昨晚他一整晚既没有失眠，也没有做噩梦。

　　轻打开门，贺峻霖的心一下子“怦怦”地猛跳起来，手抓着衣服，两只眼睛愣住了，一大只白绒绒的萨摩耶侧着脑袋，静静枕在门口的毯子上。

　　门口完美的挡住。

　　他撤回脚步观察着看能从哪里避开还能出去，但似乎并不可以，他探过头，也不知道说要看电影的严浩翔醒了没，手刚挨到把手，正打算悄悄关上时。

　　萨摩耶睁开大双眼，眨巴着眼睛潇洒地站了起来，脑袋伸向前，来回蹭了蹭他的裤子，摇着尾巴仰起头眯着眼笑嘻嘻的看着他。

　　颜控的萨摩耶守了这么久，可算逮到好看的人儿了，真的笑成了微笑天使，他晃着尾努力的贴近贺峻霖。

　　萨摩耶吐出粉嫩的舌头。

　　萨摩耶有些想不明白，以一种无辜受伤的眼神望着一动不动的贺峻霖，他怎么和其他人不一样呢，不摸摸自己的脑袋吗，也不蹲下来抱抱自己？

　　是哪个步骤出错了？

　　软乎乎的萨摩耶余光警惕十足地瞟了一圈四周，生怕严浩翔突然过来把自己提溜走。

　　昨天严浩翔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晚上，好不容易躲过视线跑出来。

　　他伸出前爪碰到贺峻霖的手臂，尾巴疯狂上摇，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然后上下蹦，又低下脑袋舔了舔贺峻霖漏在外面的脚丫。

　　完全被庞然大物整懵在原地的贺峻霖：“……”

　　严浩翔刚洗漱完，就听到枝丫一声闷

　　响，可他等了好一会却迟迟不见人出来。

　　等他走过来，就看到这样一幕，他的萨摩耶百万对着贺峻霖一连串动作，全部是各种卖萌讨喜。

　　“它叫百万，是在向你表达喜欢”严浩翔走过去出声。

　　百万一下子窜到贺峻霖身后，偏过一点点脑袋悄咪咪地偷看严浩翔。

　　百万嘴角都瞥了下去。

　　贺峻霖回过身，本来大只的百万此时缩成一团，爪尖规规矩矩地放在地上，眼睛低垂下去，又一注意到好看的人儿看它，立刻朝贺峻霖眨了两下圆嘟嘟的眼睛。

　　再一看贺峻霖身前那人高马大的严浩翔，头再次压了下去，一副仍听收拾的乖巧样。

　　真是，严浩翔有时挺佩服百万的，聪明绝顶。

　　严浩翔好笑地一把将百万拉到了自己身前，柔声说，“百万，是你吓到哥哥了”

　　“知道不”严浩翔揉了揉百万毛茸茸的耳朵。

　　贺峻霖就这样就看着，他也不知道百万到底能不能听懂严浩翔说的，百万的耳朵附在严浩翔的手心，一下下的。

　　严浩翔语重心长地对百万说了几句。

　　“贺峻霖，百万很喜欢你，你可以试着摸摸它吗？”

　　百万耷拉着脑袋，爪子抵在身下，整只圈起卧在地上，瞬间感觉小了好多，贺峻霖在它身上看到了四个字，“委屈巴巴”。

　　贺峻霖伸手看着手掌，又看看百万，慢慢地，他蹲下身子。

　　贺峻霖试探性地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