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浅浅地笑了笑，拍球、跨步、上篮，动作一气呵成，漂亮得不像话。王一博抢过来，夺过肖战手中的球，不忘评价道：“可以啊，真没白练。”

　　“不输你吧。”

　　“那还是输一点点，爷可是‘鹰王’。”

　　两个人的胜负欲都瞬间被点燃，自觉兵分两派，王一博换了白色的运动服外套，单手持球，比起他，肖战还是不够游刃有余，被王一博的假动作迷惑了好几次。

　　他身高拔高了不少，运动细胞是一点没长，几个回合下来，分都被王一博占了去，在王一博再次完成了一次三分之后，肖战摆摆手，喘着气认输道：“不打了。”

　　王一博的小括号焊在脸上，手指转着球走过来，“你这就认输了？”

　　“嗯。”

　　肖战喝了一口水，他太久没打球了也是，打不过王一博也是，总之，肖战不得不承认，他运动细胞真的很一般。

　　“你打球那姿势就没对过。” 王一博学着肖战的样子，板直了身子僵硬地挪动着，“你暑假练了两个月，肯定都只练投篮了。”

　　被戳破心事，肖战发窘的点点头，因为没人跟他打，他自己一个人在一个鸟不拉屎的老旧球场练，除了练投篮，他不知道该怎么一个人打球。

　　王一博花了不少心思给肖战调整打球的姿势，他躬着身子，目光炯炯有神，做出防守的姿态面对着肖战，肖战拍着球，自然而然地学王一博躬着身子，两个人都死死地盯着对方，肖战现学现卖，扒了王一博最常做的一个假动作，带着球翻了个身子，跃高了脚步将球投上去。

　　“漂亮！” 王一博为他惊呼着，跑过去接过球，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这才对。”

　　天昏地暗，球场的人都走光了，肖战精疲力竭，浑身上下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王一博把外套系在腰上，仰头喝着水，喉结上下动着，看得肖战心猿意马，喉咙干涩。

　　“爽吧？” 王一博两瓣嘴唇红润，叉着腰喘着气：“你应该多出来流流汗，别天天坐在那像个病秧子一样。”

　　肖战抿着唇望着他，想起王一博说上来找过他很多次，多半是每次都看到自己在学习，也不敢打扰自己。忽而，一些灵光乍现，肖战似乎明白了王一博生气的另外一个缘由，他突兀地站起来，诚恳道：“你下次来找我，无论我在干什么，你都可以喊我出去，不用担心会打扰我。”

　　王一博拿着水的手顿了顿，许是没想到肖战这么直接地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他迟疑地点了点头，“好。”

　　肖战轻轻叹了口气，他总是猜不透王一博的心思，可让他去找王一博，他到底还是迈不出去这一步，李佳佳那群人另说，还有一个梁小怡在他隔壁班呢，他不想刚到八班门口，就瞧见男孩女孩亲密无间的身影。

　　“我早上找你，是想问你一件事。” 王一博放下水杯，坐到肖战旁边，“我觉得，只有你能给我解答。”

　　见王一博表情认真，语速平缓，肖战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你说。”

　　“下学期，我爷爷想托关系，让我进重点班。” 王一博简明扼要，一边说一边观察肖战的反应，“ 我爸妈对我的学习不怎么上心，主要是我爷爷，希望我能进个好的班级，将来考上好高中。”

　　“嗯。” 肖战仔细地听着，眉毛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你怎么想？”

　　王一博盯着肖战的眼睛，一字一板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想先问你个问题。” 肖战正色道：“抛开其他的，你想进重点班吗？”

　　王一博被问住，思考了一会，才郑重回答道：“不想，对我来说，重点班又怎么样，普通班又怎么样，我都无所谓。如果我喜欢学习，肯花工夫静下心来，那待在普通班，我也能学习啊。”

　　“只不过，我爷爷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我爸妈就是因为要回来照顾我爷爷，才特意从广州搬回来。爷爷心里有愧，总觉得是因为回到这边，才耽误了我的学习，说什么都要把我塞到重点班去。”

　　肖战想起自己的外婆，心里对年迈的老人家总保留着温软的一处地，他诚挚地点了点头，道：“能理解。”

　　“ 你不用说客套话。” 王一博丢着喝完的汽水瓶玩，“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肖战沉默着，他心里另外一个恶魔在期待王一博说想要到重点班的回答，甚至希望他爷爷能够强硬地把他塞到重点班，这样他就又能理所当然地跟王一博抬头不见低头见，也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王一博慢慢走回正轨。

　　只是，那样的王一博，还是他喜欢的王一博吗？他喜欢的王一博，只要是放在心上的事儿，铁杵不磨针，磨成他意愿中的利剑，为热爱背水一战，也不会想要另辟蹊径走捷道。

　　“肖战，我是学习不好。但我不想做一个让你瞧不起的人。” 王一博郑重其辞：“如果我现在真的托关系进了重点班，你是不是彻底不会跟我做朋友了？”

　　“是。” 在肖战的世界，通过打拼获取成功是唯一的准则，对于一切不公平不对等的事情，他嗤之以鼻。“ 我希望你能堂堂正正地用分数考进来。”

　　“不愧是你。” 王一博蹦起来，拍了拍屁股后的灰，“ 那说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得开始把心思花在学习上了，要是碰到难题，你可得帮我。”

　　“当然可以。” 肖战慎重其事地点点头，“随时等候！”

　　期中考是全县五校联考，成绩出来后，肖战再一次在星期一的升旗典礼上被校领导激情表扬。

　　他的成绩总分是五校联考中最高的，相当于全县第一名，当场让实初赫赫扬扬地在宣传栏上贴了好几张大字报。肖战还荣幸地代表全体初二学生，到升旗台讲话。

　　肖战有条不紊，也丝毫没露怯，演讲稿是事先写好的，他练习了好几遍，掰正了话筒扫视了一眼操场上的同学和老师，深深地鞠了个躬。

　　“尊敬的老师，同学们，大家上午好。今天我演讲的题目是《疯狂世界——青春》。”

　　初二八班在升旗台的左边，肖战的眼神瞥过去，看到了站在男生队伍最后面的王一博。他没戴眼镜，但能通过一个模糊的轮廓，勾勒出王一博昂扬着小括号恣意潇洒的神情。

　　肖战有意无意地盯着队伍后头那抹蓝色的影子，“ 有一句歌词是这样说的，‘青春是挽不回的水，转眼消失在指尖，用力地浪费，再用力地追悔’。”

　　“总有一些同学，不懂得珍惜当下、抓住时间，悖逆不轨地冲破规则的禁锢，将学校与青春当作万恶的‘疯狂世界’，试图通过自己的方式去逃离，丢弃理智、丧失初心。”

　　肖战不像以往其他发言的同学，或面无表情地照本宣科，或口水四溅慷慨激昂，他落落大方，语气平缓，眼神随着内容的变化而变化着。

　　老师给他定的主题是“珍惜当下，把握青春”，肖战写了一夜演讲稿，字字句句都只围绕一个人，费尽心思希望能有几句落到那个人的耳朵里。

　　他自下而上举了各种例子，“悬梁刺股”的苏秦，“草亭路问”的蒲松龄，“牛角挂书”的李密，“下帷读书”的董仲舒，“映雪苦读”的孙康……等等。

　　他也像其他人一样，化用了许多珍惜时间的名人名言，什么“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 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等等等等。

　　“从古至今，每一位杰出的圣人都是从‘禁锢’中浴血奋战出来的，很多人向往着禁锢外的花花世界，憧憬着出社会后的花花天地，殊不知耗费青春后，迎接我们的，只会是真正的‘疯狂世界’……”

　　发言结束后，肖战被请到老师办公室，这篇发言稿被裱起来，贴在了大字报的下方。王一博路过时就看一眼，然后不忘调侃道：“写得真棒！”

　　肖战无言，默默扶额，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听进去了几句，他拐着弯问道：“这几天上课听得怎么样？”

　　“你肯定没关注我的期中考成绩。” 王一博把书包甩在背上，“我可是整整进步了十几名。”

　　肖战悄悄地笑了，他怎么会不知道？每次到宣传栏看成绩，肖战第一眼找的都是八班的成绩单，王一博某个科目、总分，或进步或退步，肖战比他还清楚。

　　“这里面，你的功劳可大了。” 王一博拍了拍肖战的肩膀，“说吧，要喝什么，我请你。”

　　两个人走到了老式冰点门口，肖战截住王一博，道：“我请你吧，这是奖励。”

　　“哇，我还有奖励。” 王一博双眼瞪得圆圆的，“那我能吃两份吗？”

　　肖战止不住笑意，瞧着冰点门口落了满地的枯叶，想告诉王一博，天气凉了，不能吃太多，小心闹肚子，但对上王一博满心期待的狗狗眼，终究是不忍心。

　　两个人点了三份，王一博面前摆了两份，还不忘拿勺子去挖肖战的吃，找各种借口说肖战的比较甜比较冻，肖战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得跟他换。

　　肖战戳着冰，欲言又止地看着王一博，想问什么又问不出口，被王一博捕捉到了，嗦着冰块哈着冷气，问道：“想说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 肖战舔了舔嘴唇上的草莓酱，“ 你下学期真到重点班来了，你女……就是小怡怎么办？”

　　王一博头也没抬，“当然是跟我一块啊。”

　　肖战神色黯淡下去，点点头，声音沉下去，舌头里的草莓酱酸涩，“也是。她……她成绩怎么样？”

　　“平时跟我差不多。” 王一博挠了挠头，“这次期中考，我比她好一点。”

　　理智当头，大局为重。肖战这样劝慰自己，如今王一博有在慢慢步入正轨，也把肖战当作知根知底的朋友，对肖战百分之百的信任，他也应该端正自己的情感，不能再有什么非分之想。

　　王一博吃得很快，吃完后打了个冷颤，哆嗦道：“冻死我了。”

　　“叫你霸占那么多。” 肖战低着头嘟喃着。

　　“这可是肖老师给的第一个奖励。” 王一博一本正经道：“ ‘优秀的小红花’ 谁不喜欢？”

　　肖战被 ‘优秀的小红花’ 戳中笑点，笑得躬起身子，王一博还在对面信口胡诌，翘着二郎腿斜眯着眼珠子一副老生常谈的样。

　　“打住打住。” 肖战打断了他即将半部论语治天下的念头，神色认真：“说真的，你要是下一次月考比期中考进步，我就送你一张新专辑。”

　　王一博表情懵住，而后兴奋地嚷嚷起来：“什么？！你要送我什么？”

　　04年11月份，五月天发布了新的专辑《神的孩子在跳舞》，肖战逛摇滚万岁的时候看到这个名字，自然而然地跟王一博联想起来。脑海里尽是他在篝火晚会上热汗挥洒的画面。

　　神的孩子，不就是王一博吗？

　　肖战用仅剩的零花钱给它买下来，藏在书包里，想把它作为“优秀的小红花”送给王一博。

　　王一博还在欢欣鼓舞着：“你怎么知道我的零花钱都花光了！”

　　肖战瘪瘪嘴：“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王一博花钱没头没脑的，喜欢的东西都要买一大堆囤着，这两天书包上尽别些制作逼真的不锈钢玩具刀剑，一走路噼里啪啦响，还压断了一个拉链头。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 肖战把吃完的碗堆叠起来，“看你下次成绩。”

　　“ 行。” 王一博拖上他的书包，“走走走，回家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