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太阳初露头角,将一日中最柔和的光投向大地,洛道上的商贩已经开始打理自己的商铺,鸟儿也毫无顾忌的叫唤着。
莫府的丫鬟伙计已经开始忙活了,大红色的灯笼挂在了前堂和主房,几只蝴蝶正在彩布边飞舞,好似万物都想来沾沾这喜气。
方珞珞也一早便起了身,她熟练的洗漱完便坐在铜镜前梳发。不到一盏茶时间,秋烛便也敲了门进来。
“方姑娘,外头可热闹了。”秋烛有些兴奋的与方珞珞分享着这一早上忙活的事。
方珞珞也细细的听着,偶尔会问上几句:
“那来的都是何人?”
“文知现在在何处?”
“等会是否要去敬酒?”
不问还好,这般问下去方珞珞反而更紧张了些。
秋烛一一回答完便去取了嫁衣,还一直和方珞珞说着嫁衣与盖头上绣花的寓意。
再过些时间茶初也将糕点送来,“莫夫人还没吃早膳吧,快垫垫肚子。”
方珞珞伸手拿了一块举着吃完了,今日的妆容衬得她更光鲜亮丽些,头上的发饰也变得笨重且辉煌。
莫文知将吉时定在了辰时初旬,府上的人也渐渐来齐了,按习俗,方珞珞只能等拜堂前上花轿绕城才能出房,但莫文知将花轿绕城减了去,说是太繁琐,方珞珞也没意见,所以要出房便只能等拜堂时被秋烛和茶初携着出去。
她在里头呆得更不安了些,总觉得所有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来不及反应,但紧张之余更多的是欣喜,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莫文知,但莫文知是心悦她的,这便够了。
外头的锣鼓敲响前,方珞珞屋后院的窗突然被开了又关上。她此时在想着等会应该做的事,也没发觉有哪些不对,但没一会儿从纸窗进来的人便出现在她身前。
是昼逝齐,穿着郎服的昼逝齐。
他一笑,捂住了方珞珞刚要张开的嘴,“我来截婚。”简单四个字后方珞珞便被昼逝齐打了一拍脖子昏过去了。
昏沉了一路,再次醒来时她还是穿着那套艳红的嫁衣。
环顾了四周,是一个封闭的小房屋,虽不大,但很温馨,她从床上起身,又想开了房门出去,结果昼逝齐比她先一步从外头进来。
“醒了?”他端着羹汤走向她,“吃点东西吧。”接着又将瓷碗放在中央的木桌上,帮方珞珞拉开了木椅,自己也坐了下去。
但方珞珞哪有心情吃,她嚷嚷着:“放我回去,不然文知也会来寻我。”
在莫文知的催导下,方珞珞一度认为昼逝齐是坏人,所以她也不想靠近,即使之前昼逝齐的确很温柔,但是她现在更想见她的夫婿——莫文知。
可昼逝齐丝毫没有受方珞珞的影响,“饿太久胃会不舒服的,吃点吧,我自己煮的。”
现下方珞珞的确是饿了,毕竟折腾了一早上,只有那一小块糕点撑着肚子,无奈之下,她只好妥协。
她坐在了昼逝齐为她拉开的椅子上,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羹汤,肚子也随着想法叫唤了一声,惹得昼逝齐低头暗笑。
方珞珞勺了一小口下肚,胃里立马暖了起来。这碗羹汤真的太好吃了,她在心里暗暗赞叹。
而莫文知那边,在知道方珞珞消失后,莫文知的第一反应便是驱车赶往昼逝齐的屋舍,他抛下满府客人,独自一人驾马离开。
昼府离莫府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一个半时辰左右,莫文知持着剑踹开了昼府的后院门。
但昼府现在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树旁几只昆虫的叫唤声。莫文知冷笑,看来有些事还得从长计议,是他莽撞了。
一碗下肚,方珞珞已经饱了。她愣愣的看着正在看她的昼逝齐,耐下性子问:“逝齐公子为什么将我带来这?”
昼逝齐没挪开眼神,他依旧温柔的看着方珞珞,“为何还唤我这么生疏?”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方珞珞的问题。
但再怎么说方珞珞都是要嫁给莫文知的,又怎么可以对另一个男人直呼名讳,她婉约道:“文知现在是我夫婿,但逝齐公子只是一个与我仅有三面之缘的人,怎能唤太亲近?”
听了方珞珞的解释,昼逝齐也不恼,只是眼神中的温柔意淡了些,回答了方珞珞第一个问题,“我的心上人今日要嫁给我的仇家,难道我能束手旁观?”
话一出,方珞珞愣愣的盯着昼逝齐的眼眸,半刻没说出话来,可能是刚刚昼逝齐的言语信息量太大,让她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心上人?她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逝齐公子为何这般说?”
好像上帝总爱和方珞珞开玩笑,还没看到莫文知穿着郎服掀开她的盖头,就换来了昼逝齐的暧昧发言。
“你嫁与我我便告诉你,可好?”他眼中的愉悦又恢复了,逗着方珞珞的同时想伸手去摸她的毛发。
可抬在空中的手却被打掉,换来的是方珞珞警惕的眼神,“我有夫婿,还请公子珍重。”
“啧。”昼逝齐不耐的情绪渐长,但又掺杂了些无可奈何,便只能拿着桌上的瓷碗起身,“床旁的木柜里有衣裳,你可以换,都是按着你的尺码制的。出了屋往右第三间是我的房间,缺什么可以来寻我。”接着他又从不耐的情绪中挤出一丝笑容,“乖,陪着我罢,别想别人了。”
方珞珞显然不愿意,可刚想起身与昼逝齐辩解,哪知对方完全不给机会,拔腿就往外走,让方珞珞的话堵在了喉咙。
当她静下来观察四周时才发觉这房间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大圆木桌,梳妆台,衣柜,床,烛台,书,笔墨纸砚…
但对于现在的方珞珞来说,就是此处再华丽,她也无心呆下去,她只想离开,只想去寻莫文知。但是现在的她何尝是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能让那些想法实现呢。
她突然望着隔间长木桌上的古琴出了神,凑近看去,她的瞳孔不由得放大了些,方珞珞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你会在此处。”她的手在古琴上细细抚摸着。
这是那把陪了她许久的古琴,在繁盛楼时她最爱的古琴。现在竟然鬼使神差的出现在她眼前,有了触觉认证,这不是梦。
方珞珞将身上的嫁衣换下,穿了身抹胸襦裙,又将笨重的发饰一并取下,只用了一根细簪子将多余的发丝别上。
她坐到古琴前,安静的凝视了许久,手覆盖在琴弦上的那一刻,方珞珞的心也跟着一颤。
然后婉转的琴声便开始回荡在房中,那是一曲《青丘梦》,她最喜欢的曲子,之前为了学它,方珞珞求了任师许久。
可现在弹起却是另一番风味,原本优柔的琴声此刻竟掺杂着凄凉的调子,好似把方珞珞心中所想都一五一十的表现出来。
曲毕,她出神许久,便起身出了屋。
出屋前她都未察觉,此处应是在地底之下,难怪所有的光源都是烛台上微弱的焰火,屋内没有任何的纸窗,三面封闭,剩余一面便是这个不起眼的木门。
她按着昼逝齐刚刚的话走到廊外的地第三间房。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原本的寂静,昼逝齐闻声抬头,看到了站在门边的方珞珞,眼里多了份温柔。
“怎么了?有什么不适吗?”他起身走向她。
方珞珞摇摇头,她抬手指向自己的房中,道:“那把古琴,是你刻意放的?”
昼逝齐没有否认,“是,喜欢吗?”
那在方珞珞离开繁盛楼的第三天,昼逝齐便将那把古琴带了回来,他知道,总有一天方珞珞会看到,也会看到他的好。
方珞珞迟疑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的肢体总是比脑子快一步,昼逝齐察觉出来了,她是喜欢的,但是她不喜欢现在的环境,以及自己。
半刻,昼逝齐开口:“或许,你会想和我聊聊?”
“嗯。”这次方珞珞没有再犹豫。
她知道得太少了,被困在那栋木楼里,几乎没有出过门,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更不知道有哪些人发生了哪些事,最多也只是待客时听到一两句言语,但也是牛头不对马嘴。
所以,她现在想知道,想知道发生这一切的原因。
昼逝齐起身走到她身前,“去你房里聊吧,我这儿没有木椅。”
听到这方珞珞下意识的环顾房间,的确,相比之下昼逝齐的屋子要小许多,也没有那么明亮。
她点点头,便原路返回。
“你想先知道什么?”昼逝齐边往杯中倒着水边问着方珞珞。
她捕捉了第一个浮出脑海的问题:“为什么你会把我带来这?”
听到问题的昼逝齐皱了一下眉头,又舒缓开来,“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心悦你,但是我厌恶莫文知,你既要嫁与他,我总不能袖手旁观,所以便出此下策。”
接着方珞珞便问出第二个问题:“那逝齐公子又为何会心悦于我?”
昼逝齐不紧不慢的饮了一口杯中的水,缓缓道,“你是不是忘记了很多事,或者说,那些事情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他将情绪放淡,把所有事情托盘而出,“那时我初入京城,白手起家,可常年封闭在麟山,很多世道我都不知晓,便只能处处碰壁。
“那一天我在繁盛楼前听到里面悠扬的琴声,便控制不住往里走,便见到了台上的你,抚琴低眉。待一曲尽,我转身想离开,却被门外的壮汉堵住了去路,而你不知何时绕到我身后,为我解围。
“可惜当时我身无分文,便也只是匆匆答谢后离开。我本医者,试药三分毒,那回我又到繁盛楼前听你弹琴,却险些当场昏厥过去,而我闭眼前最后看到的是你,不顾一起绕开古琴奔向我的你。
“我知道,或许这些小事你都不足挂齿,但是再后来每每遇见你我便都有了不一样的情感,那不止是感谢,更多的是欢喜,是紧张。所以我承认,我心悦你,但是我不敢告诉你。
“直到后来听闻莫文知用卑鄙的手段将你赎出,我觉得我也不应该再胆怯,便发展成如今这般样子。珞珞…你能不怪我吗?”
知晓了前因后果,方珞珞的确想起了有这么一段故事,她对昼逝齐也并没有太大敌意,只不过是莫文知告诉她要远离昼逝齐,而莫文知又待她好,所以方珞珞也便应下,但想来昼逝齐确实不坏,毕竟莫文知从未告诉我她,想娶她的真正原因,但昼逝齐却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所以对于这件事,她还是更欣赏昼逝齐的做法,方珞珞最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方珞珞顺着昼逝齐的话点点头,“我不怪你。”接着她问出了第三个问题:“那你为何说莫文知将我赎出是用了卑鄙的手段?”
其实这件事从那日昼逝齐来寻她拿外衣又被莫文知撞见时她便想问了,只可惜迟迟找不到机会。
而昼逝齐也同样,他很早便想让方珞珞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莫文知根本不是善类。
“那日满城的蝴蝶,是他放的,蝶翼上带了毒。”昼逝齐看着方珞珞的眼眸,他觉得莫文知简直是变态,怎么可以为了眼前这个人而祸害全城,若不是及时送了解药,怕是现在只剩下座孤城。
方珞珞也对昼逝齐的回答深信不疑,毕竟莫文知避开了太多她的问题,包括解药是哪来的,而既然是他制做的毒,他又怎么可能没解药。
“所以那日送解药时逝齐公子便知道了?”
昼逝齐点头,“是,我的解药是自己按经验制出的,虽然药效不明显,但还是有些用处,那日之前我将邻里的院子都分了几遍,所以病毒也得到遏止。”
虽然知道了事实,可方珞珞却没有过多的惊讶,反而是有些后怕,因为她知道了莫文知会制毒,她也知道莫文知讨厌昼逝齐,但是现在她在昼逝齐身前,若是莫文知寻过来,她又应该怎么解释。
“你是在怕他?”许是方珞珞表现得太明显,昼逝齐察觉出了异常,便问了声。
方珞珞也不擅长撒谎,便轻轻的点了点头。
“没事的,他找不到这。”昼逝齐再次抬手去摸方珞珞的头,这次她没有再躲,只不过还是有些僵硬。
但昼逝齐的心情却是好了很多,他知道,方珞珞在适应。
“这儿是只有我们两人吗?”从到这里时方珞珞除了昼逝齐便没看到第三个人。
而昼逝齐也没有隐瞒,“是,这是我在城外的一处地窖,不过里面什么都有,你若是缺什么我便去给你买。”
方珞珞别开话题问,“这个地方只有你来过吗?”
“当然,不过现在你也来过了。”昼逝齐眼里渐渐浮上了笑意。
但方珞珞在惊讶的是昼逝齐一人将这个地方打理得这般井井有条,他会自己解决温饱问题,他会亲力亲为打扫房屋,他和莫文知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可既然问到这了,方珞珞不免多了份顾虑,“那我何时能离开这?”因为她的确不想昼夜都待着这种封闭的房屋中,可她也觉得莫文知不可能寻到此处,所以眼下只能靠眼前这个人,看昼逝齐什么时候愿意先放她离开。
但昼逝齐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疑问,而是反问道:“离开这后你要去那?”
方珞珞的思绪少有的放空了,若是回到莫文知那,好像她也怕他,可她也不可能回到繁盛楼,所以现在昼逝齐这反而是最好的安居所。
于是她识趣地绕开了这个话题。
“逝齐公子,我想学做菜。”方珞珞此时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学些什么,既然现在也不急着做别的事,何不学学自己喜欢的事情呢。
昼逝齐有些意外的看着方珞珞,片刻后答道:“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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