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萧清愣了一瞬，却并不打算表现出自己的异样，即使这张象征传奇的脸对所有法学生来说熟记于心。

她双手交叠，轻轻鞠躬快速路过，又变成了一副低微乖顺的模样。

路过江岚时，混合着淡淡酒香的幽香气息，萧清面不改色的绕过去，却被江岚拦住了身影。

“等等，”略显苍白的指节勾着个小物件，江岚将其递给女生：“东西掉了。”

是帝都政法大学的校徽。

今天下午学校有个活动，萧清做完后赶着来会所兼职，随手把校徽装兜里，刚才拖拉王老板的时候比较急，没注意掉了出来。

“是我的，谢谢您。”

“拿好，可别再掉了。”

萧清双手接过徽章，突然发现江岚的声音与平时视频里的并不一样。

法庭上的江前辈，论坛里的江前辈，声音一向理智肃然，但现在的她，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声音优雅又华丽，带着成熟的韵味，像一杯醇厚幽香的红酒。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江前辈。

如果江前辈代替南佩老师来做讲座的话……

萧清摇了摇头，把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踢出脑袋。

*

等王老板家母老虎把二楼会所闹了个底翻天，拽着浓妆艳抹的两个白花花女生扔到走廊上后，暗中看热闹的萧清悄悄翘起嘴角，揣着跟经理掰扯半天才要来的工资，悄无声息走出会所。

没想到出门又碰到66号包间一群人。

萧清好不容易脱身，不想再主动去招惹，于是便躲在门口高大的盆栽后静静等着。

这群富家子弟大多都醉醺醺的，陆续被自家司机接走，萧清等没多少动静了，才试探着探出头，却看到路灯下江岚与林欣欣的身影。

距离有点远，听不清两人的声音，却能看到高挑的成熟女人给娇小少女拢了拢围巾，然后笑着把她送上了车。

灯光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亲密无间。

手机连续叮咚两声，萧清打开扫了一眼，扫过前面帝都血站发来的生日祝福，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打开下一条。

是代驾群里的通知。

【群主】：@所有人 有谁在星海岸附近么？我这边单子还没结束，那里有个客人。

星海岸，不就是自己刚辞职的这家会所吗？

凌晨两点是个很尴尬的时间，要走的早走了，还没走的大多打算通宵。

因此星海岸门口如今只有一个身影。

那个熟悉的身影低头翻着手机，像是在等什么人。

萧清看看手中消息，又看看不远处的身影，心底有种难言的兴奋激动。

对所有法学生来说，江岚都是一个不可接触、高高在上的存在。

她是如今法学界冉冉巨星，也是大家备考前期烧香膜拜的传奇。

代驾群里嗡嗡嚷嚷闪过不少信息，但大家都知道这个时间段客源稀少，没有正巧在星海岸附近的代驾。

群主无奈的打算拒绝这一单，萧清飞快编辑文字，抢下了这一单。

或许——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或许能从江岚口中，得到一星半点关于李恒的信息呢？

萧清整理了下衣服，疾步从盆栽后走出来，稍稍克制下激动的心情，走到江岚面前。

“您好，是尾号3389的江女士么？”

江岚有些讶异的看了她一眼，显然是认出这名女生，但也没说什么，微微点头答应了她的话。

“好的，我是您找的代驾，您可以叫我小善。”

乖巧的少女帮她拉开车门，灯光辉映下，那双黑眸无声闪动，令江岚微微一顿。

好在这一停顿闪瞬即逝，没有让少女察觉出来。

车内静谧无比，淡淡熏香充斥，萧清正想着怎么引出话题，却听后座女人突然开口问：“帝政现在还实行查寝制么？”

帝政是帝都为数不多的会定时查寝的大学，除了向学校申请校外居住的同学，长期住在学校的都会被定时查寝。

但看这小孩半夜还在会所打工，完事后又做代驾的行为，并不像能在寸土寸金帝都中承担起房租的人。

“还用着呢，”少女用乖软清脆的声线回答，“不过那是对本科生啦，研究生会管的很松，而且各个专业间也不一样。”

“这样啊。”

江岚回了句意味不明的话，轻轻往后一靠，闭眼休息。

好像刚刚她只是随口一问一样。

然而事实却是，去年帝政刚更新了校徽，跟之前的有细微不同。

而且新校徽不同专业之间也有细微不同，恰好法学院的就是请江岚来设计的。

因此在捡到萧清校徽的时候，她便知道这是位帝政法学院学生。

校徽改动的事情在帝政不是秘密，但少女明显不知道……应该是大一新生。

毕竟是直系学妹，江岚还是有点在意的。

对自己马甲掉落尚不知情的萧清透过后视镜悄悄观察，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她心里也渐渐焦躁起来。

如果趁着时候不问，以后很可能没有任何机会了。

但江岚前辈好像在休息。

萧清憋着犹豫着，然后就到了小区。

车子一停，江岚瞬间睁开眼，眸中清明无比。

萧清：“……”

原来没睡着。

可这时候再问就太刻意了。

少女略有些沮丧的下车，拿出手机示意等待江岚付款。

江岚看着收款码中可爱猫猫头，沉默一会儿突然问道：“你有驾驶证么？或者说，成年了么？”

无证驾驶是对自己生命不负责，未成年算雇佣童工。

江岚的手指停在付款界面，定定看向萧清。

“成年啦，”萧清打开相册找到自己的驾驶证和身份证递给江岚，“两个小时前，我就二十岁了！”

这样啊。

倒是和林欣欣一天生日。

江兰手指翻动，快速完成支付，轻轻开口：“生日快乐。”

在这并不温暖的初秋深夜，萧清接到了第一句生日祝福。

*

“清清，你昨晚回来的好晚呀。”

“以后不会了，我把之前的兼职辞了，打算换一个。”

“那挺好，你这每天跑来跑去的，我看着都心疼。”

闺蜜吴琦亲热的挽住萧清的手，黏黏糊糊的往她身上靠。

萧清昨晚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三点，要不是吴琦今早看她在洗漱，都怀疑萧清昨晚根本没回校。

今天教授的课难懂，萧清昨晚睡得又晚，强打精神记完笔记赶回去补觉，转头却被人堵在了教室门口。

是与萧清一直不对付的富家小姐柯雨。

“哟，这不是帝政的年级第一嘛，怎么，今天没上赶着给人送外卖啊？”

柯雨抱胸堵在教室门口，高高在上斜睨着萧清，一张口就阴阳怪气。

要说起来，两人没有什么实际性的矛盾，就是柯雨一直被萧清压一头，单方面看不惯她。

柯雨与几个跟着的狗腿子严严实实堵在门口，仅剩的几个同学不想多管闲事，闷头收拾完从另一个门转身离去。

“让开。”萧清皱眉，她还急着回寝室补觉，不想跟柯雨纠缠。

“我就不让，你能拿我怎样？”柯雨微微俯身，笑得恶意满满：“你还不知道吧，南佩犯事被抓了进去，下周的讲座可开不了了。”

“你想勾搭上南佩的心思，也注定实现不了喽。”

萧清真的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先是到处宣扬自己喜欢南佩前辈，家族里跟南佩前辈很熟悉，这次讲座一定会选自己当助教，闹得沸沸扬扬。

但当讲座助教确定下来后，又觉得是萧清使了什么手段，不仅对她态度变得更加恶劣，还连带着把南佩前辈记恨上了。

萧清打心里觉得，南佩有这么个脑子不正常的追求者，真是祖坟发了洪水。

若是平时她还能忍着，但昨晚丢了兼职，又只睡了三四个小时，现在心下烦躁的很，平等的想创飞每个不长眼的人。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满脑子除了勾搭这个就是勾搭那个么？”

“说不定南佩前辈就是看出你的龌龊，才不想选你。”

最熟悉你弱点的不是亲人，而是你的敌人。

虽然萧清跟柯雨还不到敌人的程度，但她很清楚哪件事说出来最能刺痛这位富家小姐的心。

“你——你在狗叫什么啊！”柯雨没想到一向隐忍的萧清这次会反击，脑袋宕机半晌，气得脸通红，却只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大一坨屎，当然会激动。”萧清冷哼一声，犀利回击。

“你、你……粗俗！难道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哪有，我满脑子都是你。”

柯雨的脸色红了白白了黄，变幻莫测，最后停留在黑紫的颜色上。

她被气得说不出话，身旁的狗腿子见势不妙，上来劝架：“萧清，都是同学，你让让小雨怎么了？”

“我是她妈啊？凭什么让她。”

“你、做人不要这么小气啊——”

“你不小气，你大气，你大气v我五百万。”

最终萧清拉着目瞪口呆的吴琦，推开气得发抖的几人大步走出教学楼。

“清清，你好厉害啊！”

吴琦几乎是闪着星星眼的盯着萧清。

她一直以为自家闺蜜是逆来顺受的温顺性子，长得乖说话少，一看就是容易被人欺负的性格，没想到，对方竟然有这么具有攻击性的一面。

不过现在想来，之前暗中排挤、诬陷萧清的人，如今不是转专业，就是因为别的原因退学。

吴琦突兀的觉得背后一凉。

转眼又看到清晨的阳光撒在萧清身上，白皙脸颊上的绒毛都泛着软乎乎的暖光。

注意到她的视线，萧清转过身，眨巴眨巴圆溜溜的猫眼，轻声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没、没有，”吴琦看着她无辜的神情，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多想了，“走吧，我们去食堂，再不去没早餐了。”

“好哦。”

对啊，这才是自己好闺蜜嘛。

清清一个家庭条件不怎么样的在校大学生，怎么可能会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至于那些人，恶人自有恶人磨罢了，得罪人多了，总会踢到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