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陌责问自己，又连忙否定，如果没有，她怎会逃过宸贵君父女的诬陷，她不敢细想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商鹤霄见芷陌对着铜镜发愣，悄悄从身后环住了她问道：“公主再想什么？”

　　脸贴在她的脖颈，芷陌觉得痒缩着脖颈躲避，看见铜镜里与商鹤霄这般亲密，她才发觉自己好像看不到未来了，好像今天一天都未预见，她试着验证，牵着商鹤霄来到自己眼前，十指相扣仍然没有反应。

　　她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接触次数过多才失了效，可接下来的一个月与商鹤霄每每接触，她都没有再看到未来，她想不明白，留着的疑问更让她十分恐慌，她害怕自己真的没有改变沈知予的未来，她忍不住心慌竟不自觉的开始呕吐，阿恒在旁递了茶水，问道：“公主，你这个月的月事是不是还没来。”

　　芷陌愣神思索，手不自觉的扶着腹部，后为自己摸脉，她心跳的极快，什么也摸不到，阿恒见此命人唤来百里苓，商鹤霄听芷陌身体不适也急忙从偏殿赶来。

　　他不放心，先摸了脉，“喜脉”他呢喃着，显得有些呆愣，芷陌笑他，说道：“如今外边人人都传你医术高超，奉你是神医，不曾想神医连喜脉都摸不出吗？”

　　商鹤霄这才回神，藏在袖中手指尴尬的扣着指甲，说道：“还是让百里太医再确定一次吧。”

　　百里苓摸完脉后，拱手道：“恭喜公主，已有身孕一月左右，胎像瞧着似是个小公主，臣不敢确定，等再过几月，臣在为公主诊脉。”

　　商鹤霄听后，十分感恩道谢，可百里苓却未理他分毫，眉眼间也皆是鄙夷，商鹤霄正在初为人父的喜悦，并未在意，搀着芷陌，就嚷着让她休息。

　　天色将暮，芷陌有孕的消息很快传至六宫，皇上知晓并未有太多喜悦，也未向三公主芷涵有孕那次大办宴席，芷陌知晓虽不伤心但还是觉得奇怪，怀疑立太女的传言真假。

　　她本不想有孕，知晓自己无力护着孩子，可自上次听了沈知予的话，她不得不未雨绸缪，她不想争可次次被拉进权利的漩涡，她要护着自己，护着周围之人，又不会害了他人的性命，便只有这个法子能帮自己，或许有个孩子，也是多份依仗，想到孩子，那份不安也渐渐平复。

　　商鹤霄端着安胎药进来，便见芷陌一脸愁色，她知道芷陌的担忧，知道她怕护不住孩子，其实他也有些怕，那次宴会上诬陷、恨不得当场逼死芷陌的宸贵君，他如今想来仍是十分胆寒，宫中的险恶为何总要围着芷陌呢？

　　他收敛好神色上前，宽慰道：“公主莫怕，奴侍会永远护着你和孩子的。”

　　芷陌摩挲着平复商鹤霄紧皱的眉头，说道：“我也护着你的。”

　　这一刻商鹤霄觉得自己一定天下最幸福的人，环住芷陌的腰靠在她的腹部，任由芷陌摸着他的耳垂，他自小漂泊，流落至侍郎府也是提着脑袋过活，从未有人疼过他，爱过他，他一直以为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便是冷漠冰凉，直到遇到芷陌让他感受到从未有个温度，哪怕起初很是渺小，哪怕起初不是为了他而闪亮，他还是忍不住靠近，想要取暖，想要索取更多。

　　芷陌在九华宫养胎三月，宫中一直很平静，没有任何风声，就连处理完宫外事物的三公主都未找过芷陌半分不痛快，安心得待在宫中，可芷陌只觉得静得可怕，阿恒劝她不要忧思过甚，说道：“长公主，眼下宫中你是最先有孕的公主，百里太医又说你怀得定是女胎，宫中的风向早就变了，你不要太过担心。”

　　芷陌也这般安慰自己，继续绣着给孩子做的衣衫，每日去明堂打探的消息的福子急匆匆赶到内室，芷陌早已放下手中所有的事物，扶着桌沿站着，听福子道：“长公主，沈丞相被百官弹劾，如今已下了狱，到秋后问斩。”

　　芷陌心中虽早有预感，她早就猜想自己没有改变任何未来，可如今亲耳听见仍觉得不可思议，若不是阿恒在旁搀扶，她早已无力往后倒去，阿恒搀着她缓缓坐下，芷陌才悠悠开口道：“是何罪名？”

　　“贪污赈灾银两！”

　　芷陌听到后，忽听到一丝希望，当日看到沈知予的未来，她早做了打算，赈灾款由她全权负责，每一笔去向她都有登记，也有人证明，只要将这账本呈给母尊，定会替沈知予洗刷冤屈。

　　芷陌这样想的，便这般去做，立马去面圣。

　　皇上接过帐本，听着芷陌为沈知予的话，随手就将帐本扔进火炉，道：“你所说的这些朕都知道，朕自小与沈爱卿长大，她的人品，朕最是了解，可朕还是要杀了她。”

　　芷陌不可置信，目光一直追随着皇上的一举一动，她想知道母尊明明知晓为何还要如此，可看着大殿上不苟言笑的皇上，所占所立，皆是天子做派，不是她的母亲。

　　她猜不透，神情也开始慌张，见母尊随意一个眼神，内宦就从殿外带来了人，内宦扯了麻袋，芷陌才知道一天未见的商鹤霄竟在这里，她想不明白这两者的关联，搀扶起商鹤霄，听母尊解释道：“如今你身边的侍郎，可是百姓口中奉至天神的至宝，人人都说他了不起，年纪轻轻，毫无医术，却能解大晋数年无措的大疫，朕不喜欢，朕不喜欢低贱之人在贵族之上，也不喜男子比女子强，陌儿你说该如何？”

　　芷陌瞬间明白这二者之间的关联，天下多国，只有大晋是以女子为尊，大晋那么多男儿这么多年都甘心拜倒在女子脚下，一来是大晋历来的教育束缚了男子，抽了他们的英雄骨，二来便是天神之说，若是男子一旦杀害女子便会得来天神严惩。

　　可商鹤霄的药方打破历来被天神降祸的传尸疫，自身不受大晋教育，却有了堪比天神的医术，怎会不受百姓爱戴甚至是崇拜，若是愚昧的男子想明白，这么多年的压迫都是一场谎言，而商鹤霄就是打破这场谎言最好的证明，届时会怎样，她不敢想。

　　芷陌知母尊已容不下商鹤霄，一直躲避着母尊的眼神，皇上见此只是扬起嘴角笑着说道：“陌儿，你很聪明，朕不想浪费口舌，沈知予和商鹤霄之间你做个抉择吧！”

　　商鹤霄早已明白皇上对他的杀心，他无法反抗，求生的本能让他渴求着芷陌，他不敢离开芷陌分毫，一直紧握着她的手不放，芷陌见他嘴角衔着血，脸上也全是伤痕，她知道母尊要用贪污之罪打下他天神的地位，也知道若要救沈知予就要让商鹤霄当替罪羊。

　　她知道，她都明白，可她无法抉择，半晌道：“瘟疫如何而来，母尊您比儿臣清楚，若不是宸贵君父女从中作梗，又何来后面的事，母尊不去惩处真正的罪魁祸首，反倒在这逼儿臣，是何道理？”

　　皇上怒道：“放肆！瘟疫之事若让百姓知道，皇家还有何颜面，你身为长姐…”

　　芷陌冷笑打断道：“母尊又是这样的借口，又是这样的说辞，三妹妹也是拿准了母尊会为了皇家颜面，才敢做如此恶毒的事情，为了皇家脸面母尊从未还过儿臣一个公道，宴会陷害如此，如今也想如此吗？”

　　皇上被打断后，气得已经跳出了案牍，来到芷陌身前，听她说了这么忤逆不孝的话，本该扇她，可手到了芷陌脸边却下不了手，听她继续道：“商鹤霄他是儿臣的夫主，也是儿臣孩子的父亲，无论如何儿臣都要护着他，不会舍了他，沈丞相是儿臣的老师，对儿臣有授业之恩，况且一切罪责都是空缺来风，儿臣也不会傻到用他人一命换沈丞相一命，儿臣若如此便是对不起她的教导，便是辜负了父尊的嘱托。”

　　芷陌一直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身子本就沉，腰也跟着吃痛，字字句句都是她的肺腑，说到激动处，只觉得腹部抽动，芷陌有些觉得天旋地转，仍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行大礼叩首道：“儿臣想做父尊口中堂堂正正的人，定不会倒在这肮脏的阴谋中，也不会如母尊的愿选谁，望母尊成全。”

　　皇上居高冷眼看着她，见她难受也并不叫她起身说道：“蠢货，朕若是你在商鹤霄给药方时，便会将此药方算在自己身上，你若如此，如今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莫要怪朕。”

　　芷陌没有向母尊解释自己当日为何那般行事，她觉得母尊不会懂，而商鹤霄即便她不说，他也知晓一切，芷陌是君子，君子不会行如此偷鸡摸狗之事，那是他的心血，她不能抢，况且芷陌了解他的医梦，他想用自己的努力为百姓造福，也想让人记着，让人爱着。

　　现在已经有人记着他商鹤霄，也有人护着他了，他有些不舍得看着芷陌，知道芷陌已经撑不住了，便收回目光，看着皇上道：“愿皇上遵守承诺，放了沈丞相，否则我定会化身恶鬼，终日缠着皇上。”

　　芷陌听后，顿生不安，一回眸商鹤霄已经冲向龙柱，她生生看着商鹤霄的衣角消失在自己手边，看着他奔向龙柱倒地，芷陌缓了许久，才颤巍巍的上前，发觉商鹤霄已然没了气息，她克制不住的落泪，拍打着商鹤霄，责怪道：“你干嘛这样？你不信我吗？我说我会护着你的，你为何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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