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能使鬼推磨，老话说的一点没错。

　　次日，教坊司的帖子送到谢惊羽手中，里面详细记载了教坊司中身负技艺的伶人、仆妇等等。

　　不得不说，教坊司才是藏龙卧虎之地。

　　不仅仅是纺织、绣工、医术、冶炼、厨艺、马术，教坊司的能人可以说覆盖各行各业。

　　谢惊羽谨慎地勾选了几个，随后将一应文书准备齐全，进宫面圣。

　　承乾宫里，少年皇帝正在批奏折，无非是皇室宗亲们在一个劲的批判子学，又或是御史台的谏臣在列陈除旧迎新，好是无趣。

　　大总管笑意盈盈进来，恭声道：“启禀陛下，谢大人已入了宫门，一会便到了。”

　　“阿羽来了？你赶紧备些她喜欢的茶点、瓜果，等她到了就端上来。”

　　“陛下放心，老奴早就准备好了。”

　　“大总管费心了。”

　　不多时，一个小太监领着谢惊羽进了承乾宫，少年皇帝放下手中折子，起身相迎：“阿羽，你来了！朕瞧你喜上眉梢，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谢惊羽跪下，将手中文书呈给少年皇帝，朗声道：“臣不负陛下所望，子学初步章程在此，还请陛下批示。”

　　少年皇帝扶起谢惊羽，柔声道：“先起来再说。”

　　见她虽精神尚可，但难掩憔悴，少年皇帝有些心疼，“阿羽为了子学之事殚精竭虑，人也消瘦了许多。”

　　谢惊羽却笑了，“这是臣分内之事，臣不觉得累。”说着又将手中的书册递近几分，“陛下，还请您过目。”

　　接过仍带着温度的书册，少年皇帝沉声道：“好，朕现在就看。”

　　书册由谢惊羽亲手誊抄，落笔苍劲有力如飒沓流星，少年皇帝嘴角微扬，不由得想起以前一起在太学读书的日子。

　　那时他们时常通书信，她总爱给他写些宫外的趣事轶闻，他在深宫中寂寞孤独的日子里，全都靠着她给的这些星星点点的温暖，仿佛一个一直在黑暗中踽踽前行的人看见了光。

　　她就是他的光。

　　翻完书册最后一页，少年皇帝又关切地询问了几个问题，她一一作答后，少年皇帝当即批准了子学的初步章程。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谢惊羽望着他的双眸里有如此灵动的光彩了，心下喟叹，他轻声问：“阿羽，朕以前是不是错了？”

　　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谢惊羽一愣，不及开口就听少年皇帝继续说道：“以前朕总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朕与你那么熟悉，却越来越陌生，朕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总想着强硬地把你留在身边，却因此忽略了你的感受。你那天问朕是不是忘了初心，不，阿羽，朕没有忘，朕只是有些糊涂了。就像你说的，这帝位坐久了，总会模糊了初心。”

　　谢惊羽听着他的肺腑之言，心中却毫无波澜。她为官数载，早就被见人说话见鬼说鬼话的官吏们练就得百毒不侵了，寥寥数语根本打动不了她。

　　即便如此，她面上也回复得体：“陛下此次设立子学，为底层百姓谋福祉，实乃苍生之幸。”

　　少年皇帝苦笑，“阿羽，如此冠冕堂皇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朕只希望来日里，若朕有处理不当的时候，你能够在朕的身边提醒一二，莫要让朕酿成大错。”

　　“陛下，即便臣不说，御史台大夫们也会发声的。”

　　谢惊羽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儿，一如当年。

　　“阿羽，早点回去休息，朕让人备了你最爱吃的茶点，也一并带回去。从明日起，休沐三天，这是朕的命令，谢卿务必遵旨。”

　　想到还要去教坊司走访，这三日休沐来得正好。于是谢惊羽谢了恩，有小太监提着食盒送她出宫。

　　少年皇帝目送她的背影远去，久久不愿收回视线，直到大总管唤他，他才回神。

　　“陛下，老奴见谢大人走时眉开眼笑的，好久不见谢大人这么高兴了。”

　　“为民请命，她自然高兴。还是你说的对，这才是她想要的。”

　　大总管掩嘴轻笑，跟着皇帝回到承乾宫。

　　谢惊羽跳下马车，将手中食盒交给陈妈妈，立刻吩咐道：“请江停公子来我书房。”

　　仆从们跑得飞快，谢府人人都知晓自家大人在推进子学一事，生怕自己稍一懈怠耽误了以后的前程。

　　江停风风火火的赶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进书房就见谢惊羽满嘴碎屑的吃货样，有些惊讶。

　　谢大人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将嘴里的糕点囫囵吞下，谢惊羽招呼他：“快来坐。”随后将拿过糕点的手随意在官服上抹了抹。

　　江停一怔，迅速从怀中掏出锦帕递给她，她不好意思地接过，又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手，这才拿起案上的书册递给他。

　　“看看，子学的初步章程，陛下已经批准了，明日诏示就会下来。”

　　“真的吗？”江停大喜，他双手接过书册仔细翻阅，逐渐泪眼婆娑，他口中念念有词：“太好了，这太好了！大人，教坊司里的那些孩子们有救了！”

　　谢惊羽也挺高兴的，想到还有三天休沐，便对江停说：“陛下准我三天休沐，我打算去和教坊司的能人们聊一聊，看看子学的课程是否有要调整的地方。你随我一同去吧？你们应当都熟识，有你在场也会方便一些。”

　　江停连连点头，“如此甚好。大人，我昨日才去西山道观许愿，希望子学一事推进顺利，不曾想，今日便有了消息，所以我还想去一趟西山还愿。”

　　“这么灵？”谢惊羽挑眉，她本不信神佛之事，但西山道观她是知道的，那里香火极旺，不少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是那里的常客。

　　“大人可否与我同去？”

　　江停问她时心中有点忐忑，但眼中又难掩期待。

　　微微思忖，谢惊羽点头道：“好，去过教坊司后，我与你一道去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