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惊羽和江停皆是一愣，陛下此话是何意？

　　少年皇帝扫了一眼大总管，大总管立即会意，解释道：“陛下听闻江停公子身世，心生怜悯，故而今日在朝堂之上提出设立‘子学’，让天下罪奴之子、仆从之子有学可上，学知识、学技艺、学做人。”

　　江停跪倒在地，泪如雨下，“谢陛下天恩！”

　　“谢卿说得不错，你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这不是你们的错。一旦”子学“设立，你们便有了一次选择的机会，只要把握得当，自然可以过想要的人生。”

　　谢惊羽拱手，严肃道：“陛下，宗室朝臣们可有反对之声？”

　　少年皇帝却无所畏惧地笑了，“他们反对就反对吧，朕是皇帝，朕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这话听得她心里有些发毛，但如此利民之事在眼前，已由不得她多想。她跪下叩首，朗声道：“启奏陛下，臣自请督责‘子学’设立一事，事必躬亲，肝脑涂地，还请陛下恩准！”

　　少年皇帝拍手叫好，“朕正有此意，‘子学’一事就交给谢卿了。”他转向江停，问道：“朕还听闻江停公子厨艺了得，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品尝一二？”

　　“草民这就去准备！”

　　江停叩首，千恩万谢退下，大总管也识趣地退至门边，将前厅留给他们二人说话。

　　“阿羽，答应过你的盛世蓝图，朕从来没忘。”少年皇帝缓缓开口，“朕想了一夜，惊觉过去诸多歧途，权利迷惑双眼，教人看不清本心。”

　　谢惊羽听着，不发一言。

　　“阿羽，朕终于想明白了，你可以再相信朕一次吗？”

　　她抬头望他，明明是曾经朝夕相对的人，如今竟如此陌生。

　　“陛下，臣一定会办好‘子学’，还请陛下放心。”

　　少年皇帝点头，不再多言，可藏在广袖中的手却不自觉攥紧。

　　这一日，陛下在谢府用了晚膳，华灯初上之际才离开。次日，封谢惊羽为特使，主管‘子学’设立一事的诏书颁下，因谢惊羽称病而变了又变的朝堂风向终究还是落定了。

　　这位陛下跟前的红人，仍旧如日中天。

　　是夜，谢惊羽正在书房中处理公务，又想起那日备好给大总管送的礼，遂从抽屉中取出，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最终还是将它塞回抽屉里。

　　设立‘子学’的公示一出，百姓人人叫好。她想着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先将‘子学’之事处理好再说。

　　敲门声响起，谢惊羽唤了声“进来”，陈妈妈托着食盘推门而入，食盘上是一只白瓷盅，还未走近已隐约有香味透出来。

　　“小姐，处理公事累了吧？先喝口汤。”说着，她打开盅盖，将汤端给谢惊羽。

　　馥郁的香气裹挟入鼻腔，连谢惊羽都不免赞叹：“好香！”说着，急忙用汤匙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陈妈妈瞧她脸上出现享受的模样，开口问道：“这是江停熬的，他在厨房忙忙碌碌了两三个时辰，才有了这一盅。老身瞧着他不错，小姐今晚可要他伺候？”

　　“陈妈妈，”她放下汤匙，微叹一声，“我对江停并无任何男女之情，接他入府是为了补偿，我从未想过让他伺候，以后莫要再提此事。”

　　“是，老身明白。”陈妈妈心下惋惜，江停的一片丹心只怕要付诸东流了。

　　江停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她能做的就是从今往后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至于其他的，她给不了。

　　既然如此，还是一早说清楚的好。

　　见她没有心情再喝汤，陈妈妈端起汤盅退出书房。江停仍在厨房等待，见陈妈妈回来，他双颊微红，害羞地问道：“陈妈妈，谢大人今夜是否要我去伺候？”

　　陈妈妈心有不忍，只道：“小姐近来公务繁忙，不便叨扰，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江停眼中涌现失望，他讷讷点头，离开厨房。

　　书房的灯亮了一整夜，谢惊羽的书案堆满了奏折和书册。设立‘子学’看着简单，实际上涉及到方方面面，其复杂程度难以言表。

　　首先‘子学’的课程设置就有待考究，老师更是难以安排。但凡有些学识身份的不愿意来教，从寻常人里选的话只怕不敢来教，思来想去只能从罪奴之中挑选出可以进行授课的人才，可这些人到底是罪奴，明面上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谢惊羽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不敢想日后考量到考试制度、身份审核界定之时该有多难办。

　　卯时三刻，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朝，浑身散发着别来惹我的锋利气息，本想‘关心’一下子学进展的朝臣们谁也不敢上前同她说一句，生怕被殃及。

　　少年皇帝最近心情颇好，谢惊羽坦言与江停并无逾矩之后，派去谢家盯梢的手下人也一一印证，他彻底放下心来。又因子学之事，谢惊羽隔三差五进宫与他商量其中事宜，一呆便是一下午，他更觉安心。

　　今日见谢惊羽这副模样，定是子学的推进又遇到困难，不出明日，她便又要入宫见驾，思及此，少年皇帝心中一阵窃喜，连带着对朝臣们也和颜悦色起来。

　　可怜朝臣们个个瑟瑟发抖，旁边站着个活阎王，上面坐着个笑面虎，也不知道这俩人今天唱哪出。难不成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所幸今日并无大事商议，并看不出二人之间的端倪。退朝之前，少年皇帝提醒众臣，务必鼎力协助谢惊羽推进子学事宜，可谢惊羽仍旧板着一张脸，教人摸不着头脑。

　　下了朝，连官服都来不及换，谢惊羽直奔教坊司，二话不说就往西苑冲，见了人就问：“宋闻璟呢？宋闻璟在哪里！”

　　此时宋闻璟正在看书，听见动静出来查看，刚拉开门就见身穿红色官袍的女子撑着廊柱大口喘气，她看着憔悴了许多，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

　　谢惊羽伸手扯下官帽，抬头看见宋闻璟站在门边，笑道：“宋闻璟，我可算找到你了！这个忙，你一定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