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救回来。”顾魏走出手术室。

最难的就是面对家属，他无法回避每一双满怀希望的眼睛，但也无法回应。

“我们尽力了。”顾魏摇摇头，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家属无力的说道。

“为什么好好的人…这样就没了…”家属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顾魏摇了摇嘴唇，最终还是沉默着离开了。

“顾医生。”陈宇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眼神有些迷离，他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到半夜了，什么手术这么长时间？”

“严重终末期心力衰竭。本来要做心脏置换术，但是身体出现了严重的排异反应，抢救了几个小时，没救回来。”顾魏脸色有些疲惫，漂亮的桃花眼眼神也有些涣散，眼下一片淡淡的乌青。

陈宇一听“没救回来”四个字，赶紧站了起来：“尽力了就好，你又不是神仙。决定不了生死。”

“我知道。”顾魏点点头：“心外大夫，哪个人的手里没有死过人。”

“是呀，所以不要太自责，你已经够好了。”陈宇笑了笑，走到顾魏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知道么？病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儿。”顾魏笑了笑：“跟你差不多，本来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

“我还记得他第一次来医院，是在学校篮球队比赛的时候突然不舒服，是他的同学们一起送来的。”顾魏走到办公桌前靠着桌子缓缓说道：“见我的时候开开心心，告诉我等他好了还要代表学校去打比赛。”

陈宇默默站在顾魏身旁听着。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在走，那是生命流淌的声音，可是那个男孩儿再也听不到了。

“一年时间，没想到一年的时间他的病情会发展的如此之快。”顾魏的手摩挲着桌子的棱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次再见他的时候他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顾魏…”陈宇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顾魏抬眼看了陈宇一眼，目光里全是温柔的暖意：“没事，就是想跟你说说他，那个孩子是个孤儿，不然病情也不会拖到现在。”

顾魏停了停，垂下了双眸，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两道弯弯的阴影。“他很乐观，一直都相信我会治好他…”

夜已经深了，空空荡荡的楼道里偶尔传来匆匆而过的脚步声，顾魏的呼吸声很浅。

“以后会习惯…”

“不要去想…”

“当大夫久了，会麻木的…”

太多人的劝慰过他，到后来甚至他也去安慰过别人。

看着曾经惊慌失措的脸庞到后来的沉静从容，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一个医生会不会真的麻木？

顾魏觉得自己永远都做不到麻木。他骨子里的善良不允许对任何的生命麻木不仁，但他的职业让他不得不成为死神的手下败将，如此反复。

每一次的溃败，也让顾魏对这个职业和生命多了一份敬畏。

“你知道么，我总觉得，悲观，才是对生命真正的敬畏。”顾魏笑着看向陈宇，眼神善良且悲伤。

陈宇走到顾魏跟前：“别想了，敬畏生命不是让你沉浸于悲伤中。生命也许会挣扎，但他绝对是积极的，向上的，即能迎着阳光，也能包裹黑暗，你已经足够好了。”

顾魏眼眸亮了一下，低头笑了笑。

“你似乎很会开解别人。”顾魏说。

“我不仅会开解，而且我觉得此情此景，我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坚实的胸膛。”陈宇调侃道。

顾魏愣了一下，只见陈宇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怦！怦！怦！怦！

“听到了么？”陈宇低声问道。

“一颗健康的心脏强有力地跳动着！”

顾魏的脸贴在陈宇的胸膛上，他能感受到陈宇体温穿过了衣服，让人安心的温暖和活力。

“谢谢你。”顾魏笑了，笑容直达眼底。

“不客气。”陈宇说。

的确！没有什么比实实在在鲜活的生命更能打动人了，那种最粗狂最原始最有冲击力的跳动声，是治疗悲伤的一剂猛药。生老病死是人类永远无法逃避的现实，有生命悄无声息的结束，也有生命跳跃着前进。

顾魏脸颊微红，不知是害羞还是因为陈宇的胸膛太热，他直起了身子，没敢看陈宇的眼神，径直走到椅子跟前，拿出了衣服。

“我要换衣服了。”顾魏有些别扭。

“我知道啊，你不是天天都换？”陈宇说。

“可是…”

“我知道了，顾医生你是不是害羞了？”陈宇笑着弯下腰贴过头在顾魏耳边说。

顾魏本来已经绯红的脸颊一下子热气腾腾，他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热气！

陈宇这个人，真的正经不过一分钟，顾魏刚才还心存感激，瞬间又被打回赖皮狗原形。

顾魏红着脸瞪了陈宇一眼，解开了扣子，换上了衬衣。

“啧啧啧，顾医生，你这脸蛋身材不去娱乐圈可惜了。”陈宇上下打量。

“我觉得你也挺可惜的。”顾魏回道。

“是吧，我也觉得。”陈宇笑着蹭了蹭顾魏的肩膀道：“不如咱俩找个经纪公司包装包装出道得了。”

“陈宇，你这一个暑假都没好好学习，时间全用来追剧追综艺了是吧！？”顾魏双手叉腰俨然一副家长的模样。

“顾妈妈我错了！”陈宇缩了一下脖子。

“你再叫！”顾魏说。

“顾姐姐！”陈宇说。

“陈宇你找揍是不是？”顾魏说。

“顾美人！”陈宇说。

顾魏伸手狠狠一巴掌！

“顾医生打人啦！救命啊！”陈宇抱头鼠窜。

“救人，我最会救人了，你过来！我现在就救你。”顾魏说，反手又是一巴掌。

“你说你看上去一柔柔弱弱的样子，力气也太大了吧？”陈宇龇牙咧嘴：“你这哪是大夫啊，是屠夫吧！”

“你说谁屠夫？！你当我们外科大夫拿绣花针的么？我们上班天天抗电锯！”顾魏气结。

“我是屠夫，我是屠夫，顾美人消气，消气，气大伤身还长皱纹。”

“你说谁长皱纹了！！！”

……

夜已深，但这顾主任的办公室依旧热闹非凡，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男人似乎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