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睁开，入目是高高的棕色屋梁。尚司秋转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头颅，立马便觉到了有一块湿润的毛巾从额头上掉了下去。

　　潮湿的触感贴在脸颊上，隐约中还能感觉到毛巾贴在额头时产生的热感。他抿了抿干涩的唇，刚要坐起来，就被一道人影给压了下去。

　　那人几乎熟练地坐到凳子边上，一面捡起掉在床单上的毛巾，放在搁置在床头前的水盆里浸湿、拧干，一面絮絮叨叨地道：“小摊主，一向知道你身体虚弱，却也只是从陈摊主的嘴里得知，这下你突然昏迷，可当真是把我吓到了。想来那符府宅子就不是好东西，自从回来就日日身子不好的，怕不是就中了邪了。唉。”

　　孙有骞将手里的毛巾洗过两三遍，才折好放在尚司秋额头上，“你醒得晚，熬好的药凉了后，正被陈摊主热着，他让我在这好好照看您，顺带让你好好休息。”

　　他嘴下说了一通话，见尚司秋一直安安静静地不接话，只两个眼睛无神地盯着上头的屋梁看，不免叹了口气，道：“你这个模样，多是骇人。”

　　床单上的人仍旧像木头桩一样地躺着：他的双手放在腹上，眼睛直勾勾地往上盯着，好像很久才会眨动一下。那昏昏的目光里头，全然没有屋梁子的样子，而是充满了火焰以及灰烬的倒影。

　　尚司秋有些怕了。他的眼睛闪烁着侧开了脸，一张口，才知晓自己嗓子干涩得已经有些发痛了，“他呢。”

　　“陈摊主快要回来了。”孙有骞瞧见他撇过来的脸，心下一软，不知觉地就握上了他冰凉的手，轻声道：“明个就是城主小姐的婚礼了，您到时候也得跟着去吧。那里听说晚上有戏，您该是又要难受了。我那时，就与你讲故事是了。”

　　“嗯。”尚司秋的脑海中泛起些许涟漪，一时间想起了在那场大火开始之前，孙有骞与他讲戏台上的故事的样子。

　　——原来竟是现在约定好的。

　　.

　　陈惊澜端着药碗回来的时候，尚司秋已经握住孙有骞的手睡过去了。他将那只药碗搁手心里头端着，走进门对孙有骞顺口道：“辛苦了。”

　　“陈摊主谦虚。我照看小摊主的时间仅是一点点罢了，哪里比得上您呢。”孙有骞因他的到来一惊，将握着尚司秋的手的手掌收回来，眉眼低垂地轻声说道。

　　“你总是说话与我这般客气。”陈惊澜随手将药碗置在了桌子上，目光落在尚司秋带着几分痛苦的脸上，眉毛微微一挑。

　　“你下去吧。”

　　“是。”

　　孙有骞深一脚浅一脚地顺从地出了门。

　　陈惊澜在柜边候着，一直到听见那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去了，才点开面板：那上头有他昨日拍的有关火场里的尚司秋的视频——也是他用来解除桎梏的理由。

　　岛上无论是何身份的人，到了别的世界里，都不允许主动调动自身的力量——此为桎梏。而想要解除掉这层桎梏，能做的就只有找到合适的理由。

　　他的手指微动，在视频底下附上了一层文字：【我是新晋辅佐者陈惊澜，目前带着自己的被辅佐者处于进阶伪高武位面。昨日，我们不甚落在一妖怪布下的幻境里，因我的疏漏以及没有力量调动，导致被辅佐者陷入困境。现已将视频附上，并申请解除部分桎梏，望批准。】

　　他点开自己附上的视频：火场覆盖了视频内大部分的地方，仅是一眼，他就能看清尚司秋脸上滚落的豆大的汗珠，跟想要张口，却又因害怕发不出声音的样子。

　　他摩挲着下巴，点了“提交”两字。

　　大概是一盏茶后，一道回信被传了回来：【申请桎梏解锁已通过。介于您今年半年内手中的被辅佐者伤率已过超过半数，故而已取消您今年上半年的铜牌辅佐者考核资格。是否确认？】

　　消息的下方写着“确认”以及“我有异议”两个选项。

　　陈惊澜点了“确认”二字。刹那，一股微弱但又蓬勃的灵力，顺着他的经脉传过他的四肢五脏，最终落到了他的丹田里盘踞着。

　　浓烈的煞气脱身而出，又被他以极快的速度收敛回去。陈惊澜嘴唇微抿，眼神里露出几分类似石头落地的安心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