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 想着一个人”

“是否叫做寂寞？”

　　时间回到2004年，肖战在初一上学期期末考出了全级第一名的好成绩，甩第二名整整60分！分数一公布，初一年级炸开了锅，各科老师也都不可思议，一个星期前还在为这个天才少年的竞赛成绩唏嘘，转眼间他就又爬上了顶峰。

　　他到学校领取学生评价手册时，学校各级主任跟校长都纷纷到初一教室办公室认识一下这位所谓的天才少年，但肖战并没有多高兴，因为他已经跟王一博整整一个星期没说话了。

　　刚刚他特意看了一下王一博的成绩，全班第七，全级第六十三，还算稳定，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看来谈恋爱没怎么影响到他。

　　肖战一颗心落到肚子里去，拿着评价手册回家了。一整个寒假他都没有联系王一博，一是他没法联系，母亲天天在家里，他不可能在母亲眼皮子底下用家里的座机打电话给王一博；二是他也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找他，他们上学期期末闹得不愉快，贸然开口，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几十天内他闭门不出，几乎将初一下学期所有的科目都研究透了，甚至到快开学时，肖战已经在看初二的物理书了。

　　开学时再见王一博，两个人还是没说话，肖战本想跟他打招呼，但王一博摆明了不想理自己，总是当作没看见。

　　同在一个班，这样抓心挠肝的也不是办法，但肖战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甚至不知道王一博在生什么气，真的只是因为自己那段时间太冷漠了吗？他不冷漠又能怎么办？天天听着后面传来他跟梁小怡的谈话声和其他同学的起哄声，难道要他做到跟其他人一样，跟着一起呐喊：你们俩全天下最般配！

　　他肯定做不到，除了回避便只能回避。甚至有时太消极，都恨不得赶紧分班，他不想再待在这个班里，不想再围观他们的盛世爱恋。

　　座位还是没有变，只不过史宇龙这个学期经常翘课，所以几乎是肖战一个人坐。若是没体会过热闹，也不会受不了孤独的感觉。他现在格外怀念王一博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日子，有时候他会因为一些小小的事情跟史宇龙在这里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来，肖战加入不进去，只能默默享受其中，由着他们去。

　　现如今他这个地方又恢复冷冷清清的样子，下课无趣，上课也无趣，知识他寒假的时候都学过了，只觉得讲台上的老师是在念经。

　　一日，肖战的座位旁边忽然多了一个女生，他解题解得投入，被一声轻柔的声音惊起一身疙瘩：“班长，我能问你一道题吗？”

　　他偏头一看，看见了女孩手上价格不菲的手表，梁小怡见他没应，又怯生生问了句：“班长？”

　　“可以。” 肖战接过来，瞥了眼梁小怡练习册上圈起来的题目，不过是一道简单的代数题而已，肖战甚至都不用思考，便洋洋洒洒在草稿纸上写了一堆递过去。

　　梁小怡应声道谢，肖战回她不客气，继续整理自己的思路，他听见后面传来一句：“一博，你女人跟别的男人讲话了，你不管啊？”

　　那是李佳佳的声音，肖战皱了皱眉，这群人天天串班，一下课也不扎堆在走廊了，扎堆在王一博座位上，出口成脏，闹闹哄哄的，他有些恼怒地回过头，正好对上王一博的眼光。

　　很久不曾对视，只觉得这双眼神没有了往日的清澈，多了些不该有的杂念。王一博没说什么，冷冷地盯着肖战，半晌才道：“班长才不会，是吧？”

　　肖战差点想冲到他面前，质问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班里的同学早有异议，每次下课想休息一下，都会被后面吵到不行，于是纷纷到班长那里反馈，肖战采取不抵抗消极政策，他们便到班主任那里告状，班主任疾言厉色地说过几次，还把王一博叫去办公室批评过，但时间一长，那群人春风吹又生，又粘在教室后面了。

　　有几个同学软磨硬泡，希望肖战能解决这个问题，班里吵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们还总是乱丢垃圾，吃剩的饮料瓶和零食袋总是随手丢在地上，气温在慢慢回升，班里的味道一言难尽，后排学生和值日生早就受不了了，连科任老师都天天抱怨。

　　肖战决定找王一博谈谈，但他有私心，不只是为了这些事，还是为了王一博的成绩。月考成绩下来，王一博成绩竟退后到全班第三十名开外，全级就更不用说了。

　　另外，就在这一天，肖战还发现了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就是王一博跟李佳佳那群人翘课了！他恨铁不成钢，不知道到底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谈恋爱吗？还是因为近墨者黑？

　　　他在停车场将王一博截住，王一博态度不算好，开口便道：“班长找我干嘛？”

　　肖战心里急，自动忽视他又疏远地改回“班长”这个称呼。

　　“这次月考怎么回事？” 肖战还是决定先问这个，“是不是上课没听懂？”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王一博叹了口气，见肖战默认，冷笑道：“你不觉得课本的知识越来越难了吗？哦，你确实不觉得，你可是年级第一啊！”

　　肖战将怒意一并吞下，仍旧好声好气道：“你在生我的气？”

　　“我？” 王一博跨坐到自行车上去，“我哪有生气？”

　　“好。我承认，” 肖战退一步，“上学期期末，因为竞赛的事情，我心里难受，冷落了你是我不对，平安夜我爽约了，也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不用。” 王一博看都没看他，“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我.......”

　　“你还有事吗？” 王一博不同他多说，“我约了人打球，你还有什么话快说吧。”

　　肖战吃了闭门羹，手指控制不住发颤，打球两个字差点令他丧失理智，那是他与王一博建立友谊的地方，也是他与王一博每周必履行的约定。如今，王一博站在他面前，用云淡风轻的态度向他挑明，没有他这个球伴，王一博大可以找别人去打球，可以跟别人建立友情，也可以跟别人称兄道弟，多的是肖战不认识的人。

　　他要跟谁打球？史宇龙今日没来上学，如果不是新的朋友，那就只能是李佳佳那群人，肖战心中愁云遍布，脱口而出又绕到课业上来。

　　“你早上英语课去哪了？” 肖战不想从王一博口中听到李佳佳一众人的名字，“为什么逃课？”

　　王一博终于转头看着肖战，表情上全是不耐烦：“你凭什么质问我？”

　　“你先回答。”

　　“你凭什么？”

　　“你回答！”

　　“凭你是班长吗？！”

　　一来一回，语气都逐渐激忿，肖战不理会王一博的无理取闹，还是继续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月考英语才考了50分？”

　　“关你什么事？” 王一博作势就要走，肖战用尽了力气把他拖回来，把王一博惹毛了：“你干什么？！”

　　“王一博！我不相信是我看错你了。” 肖战咬着后槽牙，“早恋、翘课、不学无术，你这样做对得起自己吗？”

　　他快气疯了，好好的金子为什么甘愿堕落到垃圾堆里？甚至来得豪无征兆！仅仅只是隔了一个寒假，王一博就变成他完全不认识的人，他还是心存希望，有意拉回他，但王一博并不买账。

　　“我干什么都跟你没有关系！” 王一博也不示弱，“不用你假好心。你就直说吧，你是不是想来找我，说佳佳他们来我们班串班的事？”

　　肖战手还抓在王一博手臂上，苦水倒吞，“嗯。”

　　“行。” 王一博甩开肖战的手，“我早知道你看不惯我们，放心吧，我们以后绝对不到你面前碍你的眼。”

　　说完便又要离开，肖战眼疾手快拖住他的车头，“我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 王一博从来不曾露过这样的一面，“没什么好谈的，我知道你早就烦我了，是我没眼力见，巴巴凑到你面前，打扰你学习，你数学竞赛没得奖的事儿不知道心里有多怨我呢，现在好了，我离远点还不行吗？！”

　　肖战有苦难言，数学竞赛的事一直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但没想到王一博竟是这样想，他为自己辩驳道：“我要是看不惯你我也不会特意跑来跟你说这些，我管你学习怎么样，管你翘不翘课，也管你考多少分！”

　　两个人都有情绪，压了两个月，这情绪早就化成满腔怒火，一点即燃，一言一语，互不相让。

　　王一博冷笑了声：“行了，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专心做你的好学生，我早说过我不喜欢学习，你少拿班长的身份来压我！”

　　肖战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双手上前揪住王一博的衣领：“幼稚！我什么时候拿班长的身份压过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王一博以为肖战要跟他动手，他火气也大，踹了自行车抓回去，肖战比他矮也比他瘦，他用力一提，肖战整个人几乎被他带上来。“要打架？你打得过我？掂量掂量自个儿行吗！”

　　肖战虽瘦弱，怎么说也是个男生，他发了狠地扑上去，为自己感到深深的不甘。就为这样一个人？为他巴心巴肝，为他心碎流泪，为他茶不思饭不想多少个日夜，换来这样的结局！数学竞赛他肩负着多少人的期望，结果却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情，考成那个样子。

　　肖战啊，你糊涂上脑了！

　　此时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忘了王一博，要忘了眼前这个男人，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想得入神，抓在王一博领子上的手也渐渐没了力气，反而王一博没收住，轻轻一推，便将肖战整个人推到身后一排自行车上去。

　　嘭的一声，几十辆自行车轰然倒地，肖战的腰和屁股磕到一辆自行车的铁架上，疼得他倒吸冷气，五官都扭曲了。

　　王一博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他明明没用多大的力气，愧疚当头，不管不顾上去将肖战扶起来，肖战咬着牙狠狠地瞪着他，骂道：“滚。”

　　骂人的话，都是在王一博那里学的，最入木三分在脑子里的也就这么一句，到头来全用在王一博身上了，好不讽刺。

　　“对不起，” 王一博哪里还有刚刚盛气凌人的样子，低头认错，“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没用力气。”

　　肖战不理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将王一博推开两米远，也跌坐在他自己的自行车上。

　　“你！”

　　王一博气急败坏，挣扎着起身，周围驻足一大堆学生，有人将肖战扶起来，将他的身子拍干净。反观王一博，瞬间成了众矢之的，他冷着脸吐了一句脏话，又道：“你这样的好学生就别来跟我同流合污了！”

　　待他骑着自行车走后，肖战才反应过来后腰处一片刺痛，估计已经乌青了。他帮着那群人将自行车一辆一辆扶起来摆好，并倔强地抹了抹眼角的泪。

　　万幸！幸亏忍住了，没有在王一博面前哭。

　　事情的偏离程度实在离谱，他只是想找王一博好好说说话，太久没有跟他说话了，肖战做梦都是王一博扬起小括号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样子。

　　从前的情意真的都是假的吗？那他特意送的礼物呢？那个悠悠球和机关盒还被他珍藏在柜子里，每天晚上都拿出来轻轻擦拭。到底为什么会跟王一博走到这歇斯底里的一步，还打架，肖战自嘲地笑笑，真出息！

　　这事过后，他跟王一博的关系降到了史上的最冰点，甚至在班里，他也不愿分出一丝眼神给王一博，不愿意再去管他是翘课还是不及格，反正通通跟自己没有关系。

　　但也真如王一博所说，他们还真没在班里扎堆了，转而去了男厕所出来的楼梯口，肖战为了避免跟王一博见面，连水也不喝了，免得去到厕所就看到一群人在那里吞云吐雾的画面，赚个心烦。

　　他更加坚定了要考入重点班的决心，不止重点班，还有高中，能离得越远越好。如今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不值得。王一博哪里还值得自己喜欢的？丧失初心丧失本真，陷入歧途自甘堕落，肖战不愿意也不允许自己喜欢这样一个人。

　　只是，理智上头时会这么想，夜深时情迷意乱之际，脑海里又始终如一无不是王一博，他的身影、声音，他的好他的坏，他玩悠悠球时酷酷的样子，打球时意气轩昂的样子，面对老师的批评时嬉皮笑脸的样子，无论哪一个他，都令肖战无法忘怀。

　　罢了……等分班了就好，肖战的脸枕在浸湿了的枕头上，泪眼模糊，分班了就一切结束，眼不见心不乱，他相信时间能抚平这一切，他忘不掉的王一博，就由时间来将他擦掉吧。

　　外婆知道他跟王一博吵架了，劝慰道：“朋友之间，小小的摩擦是会有的。”

　　肖战没作声，他藏着不能说出去的心事，最后只能化作一句略表感伤的话：“他不是我的朋友了。”